霁云 发表于 2008-7-27 20:38

樱花厉魂(七)

    谁能料到,那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他从此不知所踪,警察搜遍了整个山头,都找不到他的尸体。与此同时,据说记载着重要资料的张君行日记却出现在沈放手中,再过四日,施婷因为伤心过度而自杀,附身于日记本上杀人。那时,人们都说,张君行之所以不把日记传给谭星莞,而把它交给沈放,是因为谭星莞生了异心,背叛了张君行,但是他后来也没得到好结果,还是被冤鬼杀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头都快炸裂了,发疯似的四处奔跑解释,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坏人,可他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何健飞见他越说越激动,都不知岔到哪里去了,连忙打断她道:“那本日记本可以让我们看看吗?”老妪望了陈老伯一眼,陈老伯微微点头,老妪这才珍重地从包中拿出一本封皮日记本,道:“我保存它已经有五十多年了,你们看,还象新的一样。”
何健飞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轻轻翻开扉页,上面有一首用钢笔写成的诗,字迹异常清秀工整:
        六美吟
  红楼之国何多姝,颜若天仙美如玉。
    霪雨纤手夜凭栏,红颜缘何守广寒。     绫络绸缎裹颜色,嫩竹细枝罩秀丝。
老妪惨笑道:“呵呵,颜若天仙美如玉,颜若天仙美如玉,到头来已经苍老不堪了。”何健飞道:“这首诗并未意尽,似乎尚未完作。”老妪点点头道:“他是校园文学社社长,对作品要求十分严格,宁不结尾也不续貂,如果实在没什么好句子接下去的话,他就会只作半首。”何健飞心想:“恐怕谭星莞的用意是指这里的提示并未完全,还有半首在别处。”但他并不做声,继续往下翻去。老妪道:“不必翻了,后面什么都没有。”何健飞不听,仍然在翻,果然,在偏后的中间一页上左上角用铅笔淡淡写了几行字,老妪惊呼一声:“天啊,原来这里还有的啊!”
这意外的发现促使人们都靠拢过去,紧紧围绕着何健飞,只见那上面记载着几句奇怪之极的问答:
  写给谁?
    走了的人。     谁写的?
    下去的人。     为什么?
    因为走了的人是下去的人。 大家看得都愣在那里,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妪见何健飞望着那首诗只是沉思,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猜出是什么意思了吗?他是不是在说我?”何健飞一怔,回过神来道:“是啊!是啊!‘写给谁,走了的人’,你不是先走了吗?他还留在下面,是‘下去的人’。至于最后一句,呃……是说你……是他的人……”徐传难以思议地瞄向何健飞,暗捅他道:“不是……哎哟!”原来何健飞抢先踩了他一脚。 老妪含泪接过日记本道:“好,好,好,星莞也真傻,一首就行了,我早就明了你的心意了,你还这么煞费苦心弄成这样做什么?”一抹红晕闪现在满是皱纹和寿斑的老脸上,形成与年纪极不相称的奇异风景,何健飞他们不由呆了。仿佛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那一个细雨飘飞的季节里,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静静地站在山上,满带着红晕显露情窦初开的羞涩情怀…… 望着老妪远去的背影,何健飞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徐传望望他道:“为什么不对她说实话?那首诗根本不是写给她的,也不是这样解的。”何健飞道:“虽然这个错误铸成了五十多年,但毕竟是个美丽的错误,我又何尝忍心戳破它,就让她带着满足去吧。”陈老伯道:“这话不错,她这一生已经太坎坷了,就让她有所补偿吧。” 何健飞向徐传介绍了陈老伯,才笑道:“陈老伯,多谢赶来,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陈老伯道:“我原本也不知,是学长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学长?”何健飞心念未定,李老伯已经从另外一边的草丛中站起来道:“就是我啦,幸亏我灵机一动,果然这兔子不象我这只那么通情达理,若不叫了小陈来,如何压得下去?”众人回想起刚才错漏百出的“危险”镜头,均禁不住哈哈大笑。 刘灿利从远处匆匆跑来,见众人开心的样子,不禁喜道:“找到了吗?”巩勇也闻声赶来。其时徐传已经将那首诗和几句问答抄了下来,刘灿利连忙抢过去看,看了半天,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哑谜吗?”何健飞笑道:“这个不是你的研究范围了,我跟李老伯会告诉你是什么意思的。你跟巩勇只粘着徐传不放就行了。”巩勇道:“可是有什么任务分配给我们?”何健飞道:“徐传自然清楚。”晕乎晕乎的徐传连忙把何健飞拉到一边道:“你别诓他们了,我哪有什么任务?”何健飞突然变了一种声调,声音变得凝重异常,一字一句地道:“有!你听着,我给你十天时间,你必须给我访遍佛家七大名山,还有道家三十二福地,一来问此根源,二来广邀法友道兄前来助手。如果你半途真的遇上什么鬼怪阻挠而无法按期赶到的话,可以延期几天。但是切记,若过了七月十四,所有都没得救了。”徐传吓了一跳,但他丝毫不动声色,低声道:“那冤魂真的厉害至此吗?”何健飞道:“它是我从未见过的最强敌手,此刻最紧要平心静气,不要给它看出丝毫破绽,私下抓紧开展,这样才能暗渡陈仓。我有一句偈赠你,你听着。”按照法术界的规矩,如果有长辈赠偈,一定要半跪聆听,徐传望望四周欢笑的人群,为难道:“不跪了罢,我只拱手代礼。”说着暗暗拱了手,何健飞只点点头,念道:“天生异象,观音伶仃。”徐传吓了一跳,听这最后一句,似乎凶多吉少,暗暗寻思道:“观音伶仃是什么意思?”见何健飞似乎是念完了,再拱拱手道:“多谢师兄赠偈。” 两人于是又回到中间来,刘灿利奇道:“你们两个偷偷跑到那边商量什么事情?”何健飞道:“偏你眼睛尖,什么都看得见。我和他商量怎么变魔术行不行?” 巩勇道:“我不信,难道法术可以跟魔术通用?”何健飞道:“你们不信,我就变一个给你看看怎么样?”李老伯从来没见过何健飞变过什么魔术,知道他是唬大家,连忙道:“既是如此,你变出个人给我们看看。”何健飞道:“我正想变个仙女出来给大家看看,徐传,作法!”徐传正在一边莫名其妙,一听何健飞叫他,生怕叫他扮仙女,连忙后退道:“不,不,师兄别开玩笑。”李老伯哈哈大笑道:“你看人家还不肯配合呢!” 何健飞笑道:“我一个人也成。”说着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树上掷了过去道:“仙女还不现身,更待何时?”只听树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阿唷!”刘灿利大吃一惊,喊道:“女鬼呀!”霎时,众人都吓得脸色发白。何健飞猛敲了刘灿利一个响头道:“是仙女,不是女鬼,你明摆着跟我作对。”只见一位少女从树上轻轻跃下,含笑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大家,笑道:“原来师兄早就看见了。”何健飞笑着,合掌道:“万物灵慧,始源五台,五台山智能大师弟子何健飞。”那少女知道规矩错不得的,也忙回礼道:“大慈大悲,南海普陀,普陀山灵清师太弟子巧儿奉师父手谕,特来协助师兄。” 原来是同道中人,徐传也忙上前见礼,笑道:“原来是师妹大驾光临,我还以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来。师妹远程而来,辛苦么?”巧儿笑道:“我就在你们旁边那所大学读书,近得很。”徐传笑道:“那也算是辛苦了。”陈老伯嗔道:“我不是从更远的地方跑过来,又没见你慰问我?”李老伯忍不住笑了起来,刘灿利走上去拍拍徐传肩膀道:“老兄,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也不用这么急着表露心迹,原形毕露啊?” “哄”的一声全部人都大笑起来,徐传红着脸辩解道:“不是……我只是纯粹的关心而已。”巩勇也走上来搭住刘灿利的胳膊道:“就是嘛,你看灿利多含蓄,不到有把握时决不出手。”“哈”的一声,原来是何健飞也忍不住了。刘灿利狠狠瞪了一眼巩勇,窘道:“你还是不是我哥们?”何健飞接道:“还是巩勇老练,鹬蚌相争,他就可以渔翁得利了。”巩勇想不到最后反被何健飞摆了一道。 李老伯见难得至极的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连环套局面已经形成,不禁哈哈大笑道:“算了,巧儿姑娘,我们正要分组,你就来我这组吧,免得那边三条大色狼在虎视眈眈,我这边总算好一点,只有一条。” 话音刚落,除了狼狈不堪的何健飞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笑倒在地。树上,一个白衣的女孩坐着,静静望着下面欢笑的人群,半晌,幽幽叹了一声:“是你逼我的,何健飞,是你逼我出手的。” 话说何健飞七拐八拐带李老伯和巧儿来到图书馆的古籍文献室里。李老伯道:“来这儿干吗?”何健飞道:“谭星莞生前不是文学社的社长吗?他也在那首诗中明确提示了我们,‘红楼之国何多姝’,所以现在我们就去找‘姝’也就是美女的意思。”李老伯道:“我听不懂你这大色狼究竟在说什么?”巧儿笑着插口道:“我猜师兄的意思,必定是谭星莞借用‘姝’这个词来指代有价值的东西吧?”何健飞白了李老伯一眼:“看,比你小四、五十岁还强过你。” 果然不出何健飞所料,在目录中可以看到,谭星莞生前酷爱红学,发表了数百篇红学评论,而最凑巧的是他还编写了一本书,书名就叫做《红楼之国》。何健飞丢下目录就往书架跑,所有惊天的谜底都蕴藏在那本书里面了。 那本《红楼之国》此刻正静静尘封在一排书架的最下方一个角落里,下面赫然有三个触目惊心的清秀小字“谭星莞”。何健飞顾不得脏,抱起来翻开了目录,中间第三十九页处明白标着这样一行题目:“赠张君行”。 翻到第三十九页,只见惟独那一张并不是打印的,而是他亲自书写的,那整齐的笔画一如日记本上那般,诗云: 赠张君行   子期知音伯牙君,高山流水布帛音。     离别依依道不尽,笔生妙花泪难定。
    纷纷繁繁千姹紫,辗辗转转水碧清。

霁云 发表于 2008-7-27 20:38

樱花厉魂(八)

    何健飞不胜伤感道:“原来这半首诗在这里,至此,最后的提示终于全了。谜底也最终解开了。”巧儿道:“不见得罢,这只是一首很平常的悼念朋友的诗。”
何健飞道:“正是如此,才能逃过大劫。这首诗其实是‘六美吟’的后半首,即是说要跟‘六美吟’联系起来看。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六美吟’时就觉得不对劲,看到后来,才想起他题为‘六美吟’,但诗中根本没有六美,如果把诗中每个动作单独分开,借喻一美的话,除去第一句和第四句,也只有四个美人,所以题目中的‘六美’是另有所指。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指代每句诗中有‘美’含义的字。而这些字在每句诗中的位置,正是解开这首赠张君行诗的钥匙!”李老伯道:“你难道是说,这首诗是嵌字诗,谭星莞将六字信息隐入其中,而‘六美吟’则指出了字所在的位置?”
何健飞道:“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任何合理解释。诗中的第一句很明确就是那个‘姝’字,在第七位,第二句就更不用说了,是‘美’字,列第四位,第三句只有‘纤’字符合要求,是第三位,第四句‘红’字第一位,第五句有点难度,但是照前面两个‘颜’字都排除的情况来看,着重点是色字,仍是第七位,最后一句‘秀’ 字,第六位。综合起来,顺序就是:七四三,一七六。巧儿,排出了什么?”
经过一番筛选,纸上只剩下六个字,分别是:“君、布、依、笔、紫、碧。”巧儿摇摇头道:“不通,不知是什么来的?”何健飞道:“肯定是谐音字,哪有这么容易猜出的?”三人于是各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乱排一通。忙乱了半天,李老伯最先开口道:“我好象已经排出了,哈,终于这次可以快何健飞一步了。”其他两人赶忙凑过来看,只见李老伯排出的是:“君不(布)必(碧),依纸(紫)笔。”巧儿仍是不解,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来的?”李老伯解释道:“就是叫我们不需要照着纸上所说的去想去做。”
何健飞笑骂道:“胡说八道!既然不必依纸笔,那还叫我们看这些诗干什么?我还是快你一步。我想,谭星莞除了这三处,再无其他任何注解留下来,这就是说,他预先已经把顺序排好了,不需要在另行解开顺序之谜。排除了顺序打乱的可能以后,答案就出来了。”说着,把自己排的结果拿给他们二人看,只见纸上排出的是:“君不(布)义(依),必(笔)自(紫)毙(碧)。”巧儿拍手笑道:“是这样了,这句取自‘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典故。”又笑向李老伯道:“老伯把‘紫’跟‘纸’的拼音都搞错了,一个卷舌一个是不卷舌的。”
李老伯不服气道:“但这只是一句呵斥语,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何健飞道:“所以谭星莞才又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这几句问答。‘写给谁?走了的人。’诗题为‘赠张君行’,肯定是为张君行写的,况且在古语中,‘走’也有‘死’的意思。‘谁写的?下去的人。’这个很明显是指谭星莞本人。姑且不论‘下去’是什么意思,我们来看第三句,‘为什么?因为走了的是下去的人。’这句是最重要的。谭星莞已经预测到了自己必将死亡,因而用这种方式揭露了张君行的死亡之谜——他们的死亡方式是一样的!”
李老伯抢着道:“照你这么说来,谭星莞是被冤魂杀死的,所以张君行也是被冤魂杀死的。这不两句废话么?这么明显的事实谁看不出来?”何健飞突然问道:“谁说谭星莞是被冤魂杀死的?”李老伯怔道:“这不是你推理出来的吗?”何健飞道: “那是推理,不是确认。现在事实证明我的推理是错的。”李老伯毫不放松,紧逼着问道:“那你说他是怎么死的?”何健飞斩钉截铁道:“自杀!绝对是自杀!”这一答案对李老伯不啻于一记晴天霹雳,一愣之下居然答不了话。巧儿连忙插进来问道: “可有证据?”何健飞道:“证据就在‘六美吟’的最后两句里面,那其实是两个字谜。‘绫络绸缎裹颜色’,丝字旁加个色字,是绝字;‘嫩竹细枝罩秀丝’,丝是头发,也称毛发,竹字头下一个毛字,是位笔字。所以谭星莞留下的最后信息就是‘绝笔’二字!这首诗其实就是他的诀别诗!”
李老伯大梦初醒道:“这么说……”何健飞缓缓道:“张君行也是自杀的。”巧儿惊呼道:“他……他为什么要自杀?”何健飞道:“这个,谭星莞也已经把答案交给了我们。”巧儿道:“难道‘君不义,必自毙’的‘君’是指……”何健飞冷冷道:“不错,正是张君行!我们千心万苦要找的冤魂其实就是他。我们都被他骗了。”
话音刚落,外面狂风顿起,飞沙走石,刮得那些大树隆隆作响,好象要向这屋子压过来似的,紧紧贴着窗户来回用力摩擦,只听“喀嚓”一声,窗户上瞬时出现了几条裂痕。巧儿变色道:“坏了,有一股强大的冤气正向我们快速冲来。”何健飞静静道:“让他来吧,我早知道他要来的了。”
不一会儿,窗外响起一个沙哑飘渺的声音:“何——健——飞,你还真是绝顶聪明。”何健飞冷冷道:“过奖了,哪比得上阁下城府,蒙了这么多人五十多年,还一直把你当正义的一方。”那个声音哈哈大笑:“可你毕竟胜我一筹。谭星莞那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当年我想破头,始终无法破解他的谜语。想不到你主动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不过,你要是不说出来不就可以苟延残喘多几个钟头吗?”何健飞道:“反正我还没有跟你照过面,鹿死谁手也还未知。我早已吩咐了人出去外面请救兵来了,依阁下目前的功力,恐怕还不能挣脱孙中山先生的正气而冲出校园追杀他们吧?”那声音悠悠道:“你说呢?我现在只要杀了你就成了。”这句话说完之后,狂风突然停止了,窗外竟然再无声息。
李老伯胆战心惊地向四处望望:“走了么?”话才说完,巧儿突然把他往旁边一推,大叫道:“危险!”同时身形滴溜溜而起,喝声:“普陀金线”从她的手指中弹出几条金线,疾速向窗外窜去,不多时金线一紧,仿佛已经缠住了什么东西,巧儿忙念咒道:“如尽有智,如所有智,万生万象,伏此恶魔。”金线立刻剧烈抖动。然而,没抖动几下,“嘶”的一声,金线就齐唰唰地断掉了。
窗外上开始出现藤蔓一样的黑色丝状物体,不断地延伸,卷曲,舒展着,从窗外的缝隙中透出来,像动物的触角般扭曲着伸过来。与此同时,窗外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升起,在升到快有五分之一时,那东西突然往上一跃,然后紧紧地贴在窗户上。竟是一个湿淋淋的人头!那些黑色的丝竟是人头的头发!他紧紧地挨在玻璃上,两片大大的眼白对着屋里,并不断地用舌头舔那玻璃,好象极力要进来一样。
巧儿自从出山以来,何曾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啊!”的一声尖叫早已瘫倒在地上,何健飞纵然见识多端,此刻见此异常鬼象。也全身酥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双脚却好象不属于他,怎么也挪不动一步。那头发早就卷住何健飞的双脚,然后猛力一拖。何健飞“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忙不迭从怀中拿出乾坤镜,刚叫得一句:“乾坤借法!”只见一束头发猛袭过来,立刻将乾坤镜击得粉碎。何健飞只觉那力量陡然提高了几十倍,再也争持不住,渐渐被拖向那贴着人头的玻璃。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何健飞挣扎着掏出一样东西,往半空中一丢,上方即时迸发出万道金光,金光所到之处如利仞般将那些头发通通斩断。人头大吃一惊:“紫金钵?!”金光一扫,人头“呀”惨叫一声,早已不见踪影。
原来何健飞早在三日前就已经秘密送信给禅月大师,暗地里派人送来紫金钵,,打算先擒伏一个,谁料竟被它轻易逃脱。何健飞呆呆地望着窗外,刚才他本来计划好,无论多厉害的厉鬼,如果先用乾坤镜照住它,不让它变化逃走,再出其不意抛出紫金钵,两**器夹攻,就算它有多少百年的功力也万事稳妥了。谁料方才用乾坤镜时,它力量在一秒之内竟然窜升了几十倍以上,以至于把乾坤镜击得粉碎,等到拿出紫金钵时,本来差一步就可以收伏它的,这时似乎从窗外传来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干扰了紫金钵的金光,最终从他手中救走了它。难道真的是……
“阿弥陀佛,请问哪位是何健飞师叔?”一个眉清目秀的的小和尚突然出现在门口。李老伯吓了一跳:“为何学校里也会有和尚读书?”何健飞连忙答口道:“我就是,你是……”小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乃少林寺弟子,奉方丈手谕前来寻访何健飞师叔。请师叔听手谕。”何健飞连忙跪下。巧儿也是法门中人,此时也顾不得心有余悸,连忙也跟着跪下,只剩下一个李老伯站在那里太过突出,跪下也没有道理,被何健飞瞪了一眼,只好在椅子上坐了。
小和尚拿出一卷纸念道:“何健飞,你学校所发生之事我等已全知悉,此乃我佛道两界命中之劫,亦无可奈何之事,叹叹。今老衲已召集佛道两家掌门住持共商对策,且因此次主要针对佛门,不宜在佛地举行,遂定为终南山。徐传等人已到,今命你速带巧儿前往终南山。李老伯乃劫数外人,可以留在校园。另:值此非常之际,大开方便之门,特赦阿强出关,前往学校协助李老伯,危难时刻,惟有‘校园双雄’方可平定全校人心。此亦不得已而为之之计,望谅。”
李老伯坐在椅子上,听着阿强的名字,眼睛渐渐模糊,脑海早已浮现出当年全校失火何等大乱,阿强又何等的沉稳冷静,从容不迫,潇洒风流,见小和尚望向他,微笑道:“想不到我还有机会和阿强一起携手,就是死也无憾了。”听到一个“死”
字,何健飞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感到不妥,可是李老伯已脱口而出,无法挽救。
小和尚见李老伯答应了,才对何健飞道:“师叔领谕吧。”何健飞接过手谕,站起来,小和尚又道:“方丈还有一句偈要送你。”何健飞赶忙又想跪下,小和尚扶起他道:“方丈说叫师叔不跪听偈。”念偈道:“天生异象,观音伶仃。”何健飞听得此偈,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巧儿虽然修为尚浅,却也明晓事态严重,势必有血光之灾,即使不知何人遭此灭顶之灾,见何健飞留泪,也不由低头垂泪。
何健飞默默从脖子上解下舍利项链递过去,李老伯望着舍利项链,似乎又回到了那座破庙里,那惊心动魄的激战情况,也不推辞,拿过来戴上。何健飞道:“舍利项链只能用来防身,阿强纵然法力高强,五台山离这里那么远,也不可能一时半刻就赶到。这段期间如果事态危急,切记,不要跑出校园,因为舍利项链法力与孙中山先生正气相冲,反而会为张君行开辟一条通道,助他逃出校园。你只谨记,跑到孙中山石像下就安全了。若阿强赶到,万事都不要莽撞,先跟他商量之后再行。你当年因为指挥全校失火而树立了‘校园双雄’的百世芳名,若你和阿强真有本事,这次也控制得了全校,我才服你。”李老伯道:“我会让你知道我们的实力的。”
何健飞点点头,转身就走,李老伯突然叫道:“何健飞!”何健飞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李老伯放声大笑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校园双雄’,我也总是慢你一步,倘若我这次先去,也算是赢你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让我和阿强下辈子做一对亲兄弟?”何健飞哈哈大笑道:“未必哟,不过我还是答应你吧,免得你没动力。”说完,大踏步而去。
巧儿在一边看着,泪珠早象断线儿般流下脸颊,她现在才明白那串舍利项链有多么沉重,那其实已经包含了生死的诀别,以及这对并肩战斗的老少朋友心灵上的支持和慰籍。
路上,樱花飘飞,漫天漫地,一抹白影静静地倚在树上,居高临下地俯望着……
终南山跟五台山恰好相反,终年温暖如春,处处鸟语花香。何健飞见巧儿一路上情绪低落,心想:要让她开心起来好。于是感慨道:“果然不愧是道教第一名山,不象五台山,差不多一年都是白雪皑皑,冷得要死。我经常跟大师兄说:我们这里这么冷,按照达尔文老先生的理论,我们庙里也该是时候进化出一群小企鹅来了。”巧儿“噗嗤”一笑:“师兄,你咒你自己宝山,小心给你师父听到,招到天上骂你一顿。”何健飞道:“我以前跟师父也说过的,他总是笑眯眯地跟我说:那有什么办法?小子,你资质这么差,也只有我这座破山肯要你了。”话没说完,巧儿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
山前传来一人的郎笑声:“两位好兴致,在这里留连忘返,我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只见前方有一处断崖,一人长身挺立,丰俊脱俗,轩眉郎目,正微笑着看着他二人。巧儿欢呼一声,跑上前去挽住那人的胳膊,娇笑道:“师兄,你还是老样子,总爱站在这里扮帅扮酷。”那人笑道:“扮得怎么样?”巧儿抿嘴笑道:“活象个卖药的江湖郎中。”回头向迎上来的何健飞道:“他是终南山天机道长座下弟子陈星寒,因为他现在还是个光棍,大家都叫他孤星寒,你也跟着叫就是了。传说中的‘道家第一弟子’就是他了。”
孤星寒拉着巧儿的手笑道:“谁要你介绍了?难道我还不认识何师兄?上次龙华会我们还一起捧香。”巧儿抿嘴笑道:“是我糊涂了,道佛两家的第一弟子岂有不认识的?”何健飞笑道:“所以你是自作多情。”转向孤星寒骂道:“死孤星寒,不过等了一阵子,就在那里不耐烦了,难道我何健飞还不配让你等吗?”孤星寒叫屈道: “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并没敢走开啊!”
“何健飞,还我紫金钵来!!”一人忽地临空扑下,何健飞“哇”的一声掉头就跑:“同门师兄弟严禁厮杀的啊!不要追了啦!”望着何健飞与禅月大师远去的背影,孤星寒和巧儿不禁相对一笑。
何健飞本性懒惰,不爱游山玩水,这终南山他没来过几次,论地形禅月大师要比他熟悉得多,禅月大师拿出当年何健飞在五台山对付他的围追堵截的攻略大搞游击,终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紫金钵抢了回来,报了一箭之仇。何健飞还弄得灰头土脸,孤星寒笑着跑过来道:“我师父说,叫你快去大殿,众前辈都到了。”何健飞恨恨道:“你对道长说,这个死大师兄把我弄了一身灰,我先去净身,以免亵渎三清。”孤星寒道:“不必了吧?这灰也不是很多,叫你去商量事情,又不是召开美男选举大会,净什么身?”话没讲完,何健飞一记凌空飞腿直向他踢去,孤星寒一溜烟小跑躲开了,末了还喊道:“快点啊!”
沐浴之后的何健飞来到偏殿,一眼便瞧见了正在无所事事的徐传等人,笑道: “你们为何会第一站就来终南山?未卜先知?”徐传赶忙迎上去道:“我们被那个冤魂袭击了。”这一句话如同一记闷雷在何健飞脑海中响起,何健飞一把抓住他道: “是不是你走漏消息?”徐传连忙辩解道:“我完全按照你的计划去做,一路上也没透露任何征兆给巩勇他们。”
原来徐传接到何健飞的任务后,立刻以冤魂太厉害要出去炼宝物为由,准备和巩勇、刘灿利马不停蹄地赶向五台山。谁知刚刚到得校门口,天色突然变黑了,一阵清冷的风刮过,象要快下雨般,路上的行人没多久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徐传心急,打算冒雨走路。走出校门之后,前面因为下雨的关系,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三个顶着风雨一走就是十分钟,竟然总也走不到正好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徐传大叫一声:“不好,我们被鬼象迷了。”刘灿利吓了一跳:“什么叫鬼象?”徐传咬牙切齿道:“那冤魂追来了,它利用本身的怨气制造了一个海市蜃楼,这样我们就跟外界完全隔绝了。”巩勇着急道:“现在还解释什么?徐传还不想办法冲出去?没时间炼制宝物了!”徐传只是在师父的传道中知道有鬼象这么一回事,自己的修为恐怕还敌不过。但是这时最忌动摇人心,望望巩勇和刘灿利急切的眼,徐传狠狠心,拿出护身符,刚想念咒,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撞击声音,刘灿利刚问得一句:“谁在敲东西?”徐传已脸色大变,尖声道:“棍子!!棍子!!是棍子!?”看惯了镇静的徐传的两人,见他这副模样,都吃了一惊,然后瞬即便明白了“棍子”的含义。
果然在前方出现了一个用棍子挑着人头的奇异景象,“笃笃笃”地向他们跳来。
徐传大吼一声:“大家快跑呀!给他追上就没命了!!”说着一拉已吓得脸如白纸的巩勇和刘灿利,转身就跑。然而无论三人如何拼了老命地向前跑,那“笃笃”的声音不但没有扯远,反而越来越近。刘灿利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顾不得痛,赶紧爬起来,却发现他的面前有一摊水,水中清楚地映出他身后有一个贴得很近的乱发飘散的物体。“啊——!”徐传听到刘灿利的惨叫,情知不妙,转身一个念珠抛出,喝声:“天地精华……”然而没等他念完,念珠已经被反弹回来,重重地击在徐传的额头上,徐传再也争持不住,大叫一声,也倒在地上,巩勇大惊失色,徐传挣扎着喊道:“不要管我们!快去五台山!!五台山!”
正在此危难时刻,只听得外面有人大喊一声:“邪魔外道休得再作乱!”前面 “划拉”一声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霎时,云开月明,徐传发现他们居然还在校门口前打转,原来他们一直都没走出去。一人道冠鹤耄,仙风道骨,缓缓而来,手持黄符,喝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去!”只见从孙中山石像底部源源不断地有正气冒出来,并向这儿汇聚。那冤魂见此人居然有能力借得孙中山先生的正气来,一闪便没了踪影。
叙述到这里,徐传对何健飞道:“师兄可知那人是谁?”“孤星寒!”何健飞毫不犹豫道:“只有他那个迂腐的家伙才喜欢穿道袍到处招摇撞骗,活象个神棍一样。”见何健飞说中了,徐传只一笑,便不言语。巩勇和刘灿利却连忙围上来,质问何健飞为什么他们也要来请人。“如果没有哪位美男还需要净身,就快点出去罢。前辈们等得不耐烦了呢。”只见孤星寒穿着一身标准的道袍立在门外,一抹非常时髦的刘海潇洒地搁在额角上,然后上面又是一顶传统的道冠,显得不伦不类。孤星寒注意到何健飞在盯着他,道:“你不用看,上面传下话来,所有俗家弟子也要着本门衣袍。”何健飞尚无反应,徐传已大叫一声:“什么?!”他新近因为诅咒的缘故,几个月没剪头发,又染了发,连忙扯住孤星寒道:“师兄拜托通融一下,我这个样子披上袈裟,简直就是个金毛狮王了。”孤星寒道:“这是少林方丈的命令,你叫我怎么通融?不要说金毛狮王,就是杂毛猴王也要这样做!”徐传还愣在那里,何健飞却再也忍不住,“嘻”的一声笑了出来。
当何健飞等人走上已是人头簇拥的大殿,殿内立刻响起一片忍俊不禁的轻笑声,不仅是因为孤星寒那时髦的刘海,还因为何健飞袈裟上面的杂草丛生,更因为徐传那和袈裟非常相配的头发。只有巩勇和刘灿利两个最为风光。
大殿内则是一片肃穆,禅月大师侍立在左手第一位,接下来便是坐着各位宝山的掌门和住持。因为禅月大师和何健飞都要小一辈,所以两个都没得坐,只得站在一旁。徐传归入九华山位,先拜见了师父,眼尖的他一眼瞄见了普陀山位一身女尼打扮的巧儿,在青灰色的布袍下更显得清新俏丽,不由得看呆了。巧儿此时却紧盯着站在大殿中央显得窘迫不安的巩勇和刘灿利微笑不停。上首两个鹅黄色的蒲团,端坐着德高望重的少林方丈戒忍大师和终南山掌门天机大师。正当巩勇和刘灿利进退两难不知道要不要跪下行礼,戒忍大师连忙发话道:“两位施主乃化外之人,不必行礼,赶快找两张凳子坐下。”早有小道士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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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厉魂(九)

    巩勇连忙道:“大师,道长,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戒忍大师呵呵笑道: “问即是不问,不问即是问,全凭心而已,施主有何问?”巩勇道:“我们不懂什么抓妖降怪的,现在学校乱成一团,我想请大师道长恩准,我们先回学校。”天机道长一听,忙道:“这万万不可。两位施主都是劫数中人。劫数未过,若贸然回去,不但无法挽救,反而事倍功半。至于学校问题,我们已经委托了劫数外人李老伯暂时掌管一切。你们尽可放心。”巩勇还想说什么,刘灿利笑道:“难道‘校园双雄’还比不上我们?”
戒忍大师对何健飞道:“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聚集在此?”何健飞连忙出班道: “弟子愚钝,恳请师叔指点迷津。”戒忍大师道:“不怪你。不要说你不知,就连这里所有人都不知。这其中缘由还得追溯到你师父在世时。”听到提及师父,禅月大师、何健飞还有五台山的弟子都连忙跪了下来。戒忍大师道:“当年智能师兄曾经夜观天象,说‘佛道将有一大劫’,这段缘故大家都晓得。但是佛道将有什么劫,师兄始终未能悟出,却因殚竭精力而最终圆寂。他在圆寂前亲口对我说偈道:‘七道轮回,樱花厉魂。’然后含笑而去。老衲始终猜不透其中玄机,直至天机道长来访。”
说完目视天机道长。天机道长先让禅月大师等起来,才开口道:“大家都知小道山中有一天象仪,能够测五行之道,天象地仪,前几天,天象仪东方的龙头突然汩汩出水,结果发现水中映出的都是飘飘扬扬的樱花瓣。”何健飞心中猛地一跳,殿内顿时一片惊讶声。天机道长又道:“小道知道事不寻常,立即派人下山,四处询问,终于在五台山上,禅月大师说他的师弟何健飞借了紫金钵去学校镇压一条小路的冤魂。而那条小路名字正是‘樱花路’。小道觉得不太妥当,就找了戒忍大师商议,因此把各位邀来。”
孤星寒连连向何健飞使眼色,何健飞会意,无奈只得出班道:“弟子还有一事不明。方才大师说已经悟透了偈,后一句指樱花路已明确无误。但是前一句道:‘七道轮回’,佛家经典中向来只有‘六道轮回’,如何会有第七道?”戒忍大师笑道: “有有!这是你们的修行尚且未能洞悉其中玄机。你们可知天地间有多少种类?”孤星寒抢先答道:“佛、神、仙、人、魅、鬼。”戒忍大师摇头道:“还未尽全。且不论魅又分为树魅、草魅、畜魅等。就是鬼也有六大类。”孤星寒道:“鬼怎么分?千年老鬼?无头鬼?吊死鬼?”戒忍大师道:“所以说你们还未尽知。不但世间人畜植物可以修炼,便连鬼也可修炼,方可体现上天好生之德。一般的未经修炼的鬼,便是我们经常意义上的鬼了。每个鬼均可选择是否修炼,时间五百年,若五百年后未修成正果,则魂销魄散。五百年后若通关,称之为‘怪’,再修炼上一层,为‘魔’,再上是‘妖’,后面依次为‘精’‘灵’。若修炼成灵,则可以直接位列仙班。但是,鬼的修炼比人畜的艰难得多,且一旦不成就必须粉身碎骨。这些便是师兄所指的第七道。”
一刹那,整个大厅人声鼎沸,人们都惊异了,戒忍大师无端端搬出这套理论来,岂非暗示那樱花路上的鬼非妖即魔?果然,天机道长道:“我和戒忍大师夜算八卦,樱花路上怨气的确非同一般,恐怕到了七月十四,就是孙中山先生也压不住它了。那鬼已经达到了妖的修行。”何健飞抗声道:“但是当日师父曾对弟子明言,无论任何生灵想要修炼,都必须持心恒静,冤鬼心中满是怨气,如何修炼?就算成了正果,如果不能平除邪念,所有功力也会消失殆尽。大师和道长所说岂不是自相矛盾?”谁知戒忍大师长叹一声道:“这就是智能大师至死未悟出的谜。”何健飞一听是师父的名,全身一颤,师父的算命百分之百准确,即是说,那女鬼是妖无疑了。
戒忍大师望望四周,喧闹的人声突然全部寂静起来了,戒忍大师道:“既然是妖,佛道两门当全数出动,我跟天机道长已经商定,选择吉日迎请佛道圣物出来降妖。但是,现在另外有一件事不得不为,听孤星寒所说,还有一个奇异的鬼体,似乎是一个棍子上面挑着人头,是那女妖的帮手,必须先去掉它。劫数未完,只能派福源深厚之人前去。”说完,目视何健飞和孤星寒,两人会意,齐齐跪下道:“弟子领命。”天机道长道:“好,孤星寒,我赐你七星龙泉剑!”戒忍大师笑道:“龙泉剑既出,普陀金莲恐怕也不甘寂寞。只不知普陀山舍得么?”玉清师太笑道:“这是荣幸,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天机道长道:“好,孤星寒,你带他们去吧。”
好!”戒忍大师突然站起,声如洪钟:“所有弟子听命,速去拿本门宝物,三天后齐集东方,布阵擒妖!”巩勇和刘灿利对望一眼,抢出来道:“请大师和道长放我们回去。”天机道长长叹道:“天命如此,你们去吧。既然这样,徐传、巧儿,你们也跟着去吧。”
孤星寒七拐八拐带着何健飞他们来到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刘灿利不解道: “不是说拿宝物吗?来这里干什么?”孤星寒道:“宝物就在这里。”突然朗声向四周吟道:“土是母,发金芽。”“嚓”一声地下室所有蜡烛突然点亮,两排金红色朱红高烛,照得跟白昼一样。巩勇他们这才看清原来前面是一个雕着八卦的大铜门,门上有一把沉重的大金锁。“金生神水产婴娃。”门上的八卦缓缓转了半个圈。“水为本,润木华。”“哐啷”金锁自动开启,掉在地上。“木有辉煌烈火霞。”大铜门慢慢地向两边敞开,里面射出刺眼的白光。孤星寒再无迟疑,跪下道:“终南山弟子孤星寒有请七星龙泉剑出关。”何健飞、徐传、巧儿也跟着跪下,巩勇和刘灿利忙乱了一阵之后,也决定跪下。只见中间的槽内升起一把浑身闪耀着白光的长剑,缓缓向孤星寒飞去,孤星寒起身握住。剑身褪去白光,巩勇他们才看见那剑原来是一把青铜剑,剑上雕着九条金龙,剑侧有两个凹槽,槽内刻着北斗七星的标志。
孤星寒笑对巧儿道:“龙泉剑出来了,师妹,接下来要靠你了。”巧儿笑着道: “没问题。”徐传看着他们,突然一阵心酸。巧儿站在八卦图前,取出两块木头,把一块木头放在地上,用另一块木头在上面用力摩擦。刘灿利奇道:“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要钻木取火啊?”巧儿笑道:“你说对了。”忽然提高音量道:“钻木若能生火,淤泥必生红莲。”“唿啦”一声,那块木头上果然冒出火苗来。与此同时,地面上突然裂开一个坑,里面金光万道,巧儿下去捡了某样东西上来道:“普陀金莲出来了。”巩勇忙抢上去看,只见只是几粒黑黑的小圆点。巩勇道:“不是说金莲吗?怎么变成了芝麻?”孤星寒道:“别乱说,那是金莲种子,巧儿,交给何师兄吧。”何健飞接过笑道:“这下我宝物最多了。”
六人回到大殿,向戒忍大师和天机道长道别。正在这时,禅月大师向何健飞使了一个眼色,何健飞会意,告退来到内殿,禅月大师对他道:“三天后的布阵你是否要去?”何健飞摇摇头道:“那是前辈们的事,我修为不高,不要反倒拖累了他们。”
禅月大师暗暗点头,突然提高音量道:“何健飞,师父有遗旨给你。”何健飞一愣道:“师父不是早已仙去了吗?”禅月大师面无表情道:“何健飞接遗旨。”何健飞连忙跪下,禅月大师递给他一封信,上面写着“何健飞吾徒于零一年六月二十八日亲拆。”何健飞轻轻打开,上面写着:
健飞吾徒:
吾早于十几年前夜算天数,得知田音榛必将早夭。为人子弟,宁不痛乎?奈天数耳。
冤鬼路妖孽不净,必起风云。此为你劫数,凡事望勿推辞,全始全终,劫数完后,自有正果。切记!珍重!
智能
九六年
何健飞抬起头一片茫然:“我的法力那么低,若是进了阵,必死无疑。师父如此说,是否我大限已到,这就是劫数?”禅月大师连忙喝断道:“不要乱说,佛门中从不忌讳圆寂。师父这样说,自有他的用意,你照着做就是了。”何健飞紧紧盯着他道:“大师兄,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劫数?”禅月大师却别转头道: “你还不出去么?他们都等急了。”何健飞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缓缓吟道:“天生异象,观音伶仃。”再也不发一言,掉头而去。禅月大师最终忍不住泪盈眼眶,当年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何健飞天资聪颖,恐怕瞒不过了。他转过身来,望着何健飞渐渐远去的背影,低低地道:“师弟,不要怪我,要怨就怨你的命吧。”
六人连夜赶路,终于赶到了学校。从外表望过去,校园仍是一片宁静安详,并未有什么异常。刘灿利吁口气道:“幸好没事。”话刚说完,何健飞把一滴牛眼泪弄到他眼里,霎时,眼前的天空完全变了个颜色,灰蒙蒙的,校园里不断有浓黑色的气云向上生,在上面形成一朵无比壮观的蘑菇云。同时耳边隐隐传来一些飘渺颤抖的哭声,好象是:“我要投胎。”“我要附身。”孤星寒道:“现在鬼气已经非常严重了,校园已经整个被鬼化了。我们进去可能有点困难。”他带来的五行罗盘针到处乱转,已经失效了。巩勇连忙道:“那孙中山铜像呢?”巧儿指给他看,在东边还隐约有一个白色的小亮点,孙中山的正气也只剩下那么一点了。
何健飞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现在最紧要是要跟李老伯他们会合,调查一下学生的情况。虽然现在是暑假,人不多,但是也不会少到哪去,只要人心不乱,一切就好办。徐传,你带他们去孙中山铜像那里,我和孤星寒则四周围转转,吸引鬼气,掩护你们。”徐传再不犹豫,说声“好”带着其他人往校内冲去。
何健飞对孤星寒道:“虽然说四处转转,很有可能被那个冤魂跟上来,我曾经跟那个冤魂交过一次手,仗着宝物还可以镇压,头痛的是那个女鬼,法力非同小可,如果遇见了,没那个女鬼便罢,有的话一定要尽快逃离。否则就是龙泉剑也救不了你了。”孤星寒点点头道:“多谢吩咐。”二人于是拿出各自宝物,大摇大摆进去了。
两件宝物的光华立刻引来众多鬼气围逼。徐传他们趁机悄悄进发。
不多时二人来到岔路上,何健飞道:“你进左边,直通樱花路,我走右边,北上 ‘哥哥道’,这样两大怨气集中点都可以被引走。”孤星寒依言进了左边。久闻樱花路冤气深重,孤星寒还不大相信,进去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何健飞对它讳莫若深。路上全部都是翻卷着的愁云黑雾,三米之外的视野非常模糊,看上去简直不是人间,而像是鬼界。一阵刮地冷风吹来,卷起一些破碎的花瓣,孤星寒突然全身打了个寒战,连忙把龙泉剑抱在胸前。
眼看樱花路就快到尽头,一路上却平安无事,孤星寒暗暗奇怪,鬼气如此之重,一定有冤魂游荡,为什么他一个都见不到?还是何健飞诓他,这里原本就是这样?不知怎的,孤星寒忽然想起徐传来,想起他的发疯,想起他在“哥哥道”上的遭遇。棍子?手表?孤星寒瞬间全身顿起鸡皮疙瘩,难道说危险来自……孤星寒不由放慢脚步,缓缓抬起那只跟徐传一样光滑一样清晰的法界手表,表带上渐渐映出后面一览无遗的景色。没有?孤星寒一怔,放下手表,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樱花路的出口已经触手可及了,孤星寒再无犹豫,果断地把龙泉剑从胸口放开,剑尖指地,霎时,在那柄雕着九条青龙的剑身上,歪歪曲曲地映出了一头飘散的长发。
“九龙回力!”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孤星寒本能地向后挥出了龙泉剑,“砰”正砍在了那根棍子上。张君行本来打算在樱花路出口处干掉孤星寒,千防万防,防过了他的手表,可他却没有料到龙泉剑也有这个作用。可是最吃惊的不是他,当孤星寒发现那所向披靡的龙泉剑砍在那根棍子上居然连一点缺口都没有,心胆俱裂,“……跟那个冤魂交过一次手,仗着宝物还可以镇压,头痛的是那个女鬼,法力非同小可,如果遇见了,没那个女鬼便罢,有的话一定要尽快逃离。否则就是龙泉剑也救不了你了。”何健飞的嘱咐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孤星寒知道这次难逃一死,原来师父口中的血光之灾竟是由他而起。他咬破舌头,喷出一口鲜血在剑身上,然后拼尽全力把它往孙中山铜像处猛力一掷,龙泉剑象一道破雾闪电般呼啸而去了。
张君行怪笑道:“不愧是道家第一弟子,死到临头,还想着保护那把烂剑,照我看,你比那把剑有用多了。”头上的一束头发忽地卷起,狠狠勒住孤星寒的脖子,孤星寒再也把持不住,“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喘息着道:“你不用多说了。
怪我太过轻敌,你不要自以为有那个女鬼撑腰,就可以天下无敌,告诉你,道家宝物还多得是!”张君行道:“好!够爽快!我也正喜欢这样的人,就成全你吧。”头发倏地拉紧,孤星寒大叫一声,眼白乱翻。
“金莲烈焰,生生不息。”前方突然出现了万朵金莲,恰如流水般婉转迩来,将整条樱花路罩住,眼花缭乱中,孤星寒只觉有人把他猛力一拖,张君行咬牙切齿道: “何健飞,又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原来何健飞走着走着总觉得不放心,孤星寒虽然说是道家第一弟子,但是很少出去实践一下,就算有也是一般的鬼魂,不堪一击,临敌经验不足,难免会轻率大意,倘若让张君行干掉了他,我们必定士气不振。想到这里,何健飞转身想樱花路奔去,果然刚好救了孤星寒。可怜孤星寒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人事不省,半晌才回过神来。
孤星寒见是何健飞,脸部微红,嗫嚅道:“我……我方才太过大意……”何健飞一摆手道:“不用自责,现在非常时期,那女鬼自然跟在张君行后面。我已用金莲幻象迷惑住它,接下来我们要尽快赶往孙中山铜像处,否则,金莲幻象一除,我也敌不住它。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孤星寒此时全身伤痛,但明明是他延误时机,现在哪敢说不好,咬着牙道:“没什么大碍,师兄说得是,我们快赶过去吧。”
正要动身,孤星寒忽然“咦”了一声道:“师兄,你看,那是什么?”何健飞循声望去,在孤星寒身上沾满了很多木屑碎片,何健飞拿出一张试冤纸往上面一压,纸立刻变成了黑色。孤星寒道:“肯定是那冤魂的,我刚才用龙泉剑猛力一劈,就弄下这么多碎片来。不对?!我明明看见那把剑砍上去一点缺口也没有。这……到底怎么回事?”何健飞道:“你可看清了它的真面目?”孤星寒摇摇头道:“妖雾弥漫,只知道一个棍子加一个人头。”木屑、碎片?何健飞一发呆,愣愣地站着,脑海里的思绪却飞快地闪过,从一开始的“哥哥道”的疑点,到棍子的初现,何健飞不由喃喃地念道:“红石顶,哥哥道,哥哥道,红石顶,樱花路……”孤星寒又惊又怕,他自见了这冤魂以来,就觉得凭这两件宝物,也未必能收伏厉鬼,难道说,师父是叫他来送死的么?如今一直淡然自若的何健飞突然变成这样,想到这里,不觉头皮发麻,道: “师兄,你怎么了?”何健飞“啊”了一声道:“我居然一直没想通这点。我居然一直没注意到哥哥道和红石顶的关系。”孤星寒莫名其妙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了?”
何健飞缓缓道:“我已经知道了那根棍子的真面目了,我一直不信,却最终证实是这个结局。所有的谜都解开了。又是一桩惊天的内幕!”孤星寒大喜道:“你知道了?
它是什么东西来的?”何健飞道:“它是……”突然脸色一变,惊叫道:“不好,这样说来,李老伯和徐传那里危险至极。快走!迟了来不及了!!”孤星寒吓了一跳,尽管不明所以,也忙在后面紧紧追赶,一边喊道:“会不会有血光之灾?”何健飞一边飞奔道:“只要孙中山铜像不倒,他们就暂时没有危险。”这句话说完,何健飞突然停住了,孤星寒收脚不及,直撞上去,问道:“为什么不跑了?”但他马上住口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远处,眺望远方,面带微笑一身雍容的孙中山铜像在烟雾中缓缓倒下了,带着几百条人命的希望和寄托,带着一百年来的繁华茂盛,带着几代人的悲欢离合,缓缓倒下了。远处,清晰地听到一片恐慌的尖叫声。
孤星寒全身寒战,舌头麻木,望着那渐渐不见的熟悉的慈祥面容,面如死灰。何健飞再也支持不住,“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绝望地指着道:“完了,彻底完了,这次真的彻底完了!”说完之后,不由吐出一大口血来。他自认猜到了这次事件的最后结局,却还是算错了一步,致命的一步。“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校园双雄’,我也总是慢你一步,倘若我这次先去,也算是赢你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让我和阿强下辈子做一对亲兄弟?”李老伯的笑容在他面前一瞬即逝,何健飞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纸筒,抽出一块白布,在那上面艰难地蘸血写道:“情况有变,无力挽回,各自逃生。凶手是……”孤星寒突然大叫道:“师兄,快看!那是什么?!快看!!”何健飞连忙仰头一看,只见烟雾中闪现一个亮点,迸发万道光芒,孙中山铜像倾斜到离地面还有两公尺时,竟奇迹般地停下了。孤星寒大喊道:“是龙泉剑!是龙泉剑!我认得出,那是龙泉剑的光芒!”何健飞瞿然注视道:“是阿强!只有他才有这份功力撑得起铜像。”孤星寒刚想问:“谁是阿强?”何健飞已发疯般地冲过去了:“现在还来得及,只要阿强能够撑到我们赶到,一切就有挽回的机会。”
那边一片凌乱,徐传和巧儿嘴带血丝,很明显受了内伤。刚才一股强大无比的怨气突然袭击过来,然后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铜像已经倒下了,李老伯等三人也全身剧痛,不由倒在地上,在此千钧一发之刻,阿强用孤星寒掷来的龙泉剑撑住了行将倒地的铜像,他也很明白,只要铜像不倒,希望就会存在。谁知事与愿违了,本来阿强以为厉鬼再无功力发出攻击,但是又一股怨气波冲到,阿强只觉魂体被什么狠狠一撞,心下叹道:“终究还是来不及。何健飞,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李老伯大喊道: “阿强,危险!快回来!”阿强不由回头淡淡一笑,李老伯一看这笑容,就如他当年知道自己必须回到那座荒芜的废庙中一样,没等他反应过来,阿强已经用命令式的口吻对他道:“我还撑得住一会儿,快带他们与何健飞回合。”李老伯知道它准备以全身功力抵住攻击,惊怒道:“不!不要!!你不要每次都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凭什么我要受你摆布?要死一起死!”阿强万料不到李老伯居然跟他反目,怔了半晌道: “凭什么?就凭冤鬼路是因我而起的!”“不!”两人从天而降,李老伯大喜:“何健飞?!你这个混蛋终于来了。”何健飞迅速闪到阿强身边,道:“放下铜像吧,我已经找到了它的弱点,也知道了它的真面目。棍子的噩梦就要过去了。我只想告诉你,冤鬼路是因你而起,但樱花路却和你半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没有冤鬼路,樱花路迟早也会出现的。”阿强一愣:“棍子的真面目?”“哗啦”一声,铜像最终缓缓倒在了地面上。

霁云 发表于 2008-7-30 23:24

樱花厉魂(十)

    孤星寒见巧儿受伤,连忙跑上去心痛道:“巧儿,你怎么样了?”巧儿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声如游丝地道:“我……我好难受……”徐传看到这个情景,再也看不下去,忍住泪水把头偏往一边。李老伯在那边一连声地问真相是什么,何健飞朗声道:“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个内幕是:我们这里有内奸。”一石激起千层浪,徐传第一个激动地跳起来道:“什么?!是谁?怪不得我们一出校园就受到阻击,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那冤魂怎么可以这么精确地得知我们出去的路线。到底是哪个家伙?”
巩勇?!巩勇!是巩勇!?所有人都惊呆了。刘灿利艰难地扭过已经僵硬的脖子,巩勇不知何时居然到了他后面。刘灿利一愣,又大叫道:“更不可能是巩勇,他是学生会主席啊!他有什么理由残害我们的同学?!”没有人理他,大家都静静地望着巩勇,只有何健飞用依然低哑的声音接道:“是啊,巩勇,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你这样做?”巩勇站在那里,脸上出奇地平静,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何健飞,缓缓道: “学长,不可否认,我的确在日本留过学,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帮张君行的证据。每个人都有可能阅读到关于这类的书籍。”何健飞叹口气道:“我早知道以你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服输的。好,你要证据是吗?我就给你证据。我一开始见到你时,当老何向我介绍你时,我就隐约觉得我好象在哪里听过你的名字一样。但是当时我想不起来,可是后来我又想起来了。那是在去年的校报上,那时我大三,你才刚刚进来,校报上的勤工俭学的贫困生资助名单里清晰地印着你的名字。一般人都是在攻读完大学之后或准备攻读大学之际,前往外国留学,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穷得连学费都交不起,连生活费都要人资助,却有能力去日本留学。当然,你可以反驳说,你可以半公半读地去,但是依照那样的水平,你连车船费都出不起。我于是秘密托了人去日本调查,调查的结果是你根本就不是在日本留学,而是寄居在日本。你在两岁时被抱到日本交给你姑妈抚养,小学,初中,高中,你的成绩都异常优秀。然而到了考大学那刻,你放弃了东京大学送来的免试保送书,放弃了50万日元的奖学金,不顾你姑妈他们苦苦的劝戒,只身来到中国,并且指定要考这一所学校,宁愿过靠资助的生活,这对于自尊心很强的你真是不简单。不过,那时我虽然对你起了疑心,但是真正让我开始确定是你在弄鬼的时候是在我得知那个冤魂是张君行之后。张君行被埋葬在了红石顶。要获得他的骨灰,只有上红石顶。但是通往红石顶的路已经被封掉了。我正因为总是找不出怎么去到红石顶的方法而被你牵着鼻子走。”
巩勇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么,现在,你猜出来没有呢?”
“猜到了,连接校园和红石顶的路就是‘哥哥道’旁边的那条小径!不过那时,它还不叫‘哥哥道’。一连串的命案其实是因为那条小径而起的,但是一直到徐传出事以前,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罪过归咎于‘哥哥道’,而对所有死者惊人一致的倒卧地点附近那条小径不闻不问。人是在那条路死的,人们没有怀疑到小径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后来几起命案中的死者的手指都非常巧合地指着同一个方向,非常明显地指着,那个方向正是小径。到了那时,仍然没有任何人怀疑那条小径。这不是很反常吗?是对它讳莫若深?不,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哥哥道’旁边还会有一条小径!!一直到那个传言出来,校园里所有人都毫不知情!‘哥哥道’是我宿舍到校门的唯一捷径,我走了它四年,旁边一花一草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条小径。我在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不知拨拉开多深的野草,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以为那里面是一条路,而会误认为是花圃。”
李老伯也若有所悟道:“对了,我进去那时,一开始也以为前面是死路,谁知后来竟然可以一直走下去。”巩勇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我这个刚从日本回来的人就更不知道了,学长应该去找那个散播谣言的人,那个知情的人,而不应该是我。”
何健飞注视着他道:“在一般情况下,常人都没有知道的可能。但如果换了有心人,结果就不同了。那条小径在我们这代是确实湮没的了,在阿强前辈那代,这里还没有路,而且那时通往红石顶的校道还没被封,根本用不着这条小径。那么知道这条小径存在的就只局限在介乎阿强前辈那代和我们这代之间了。我打过电话去问一些老校友,结果发现自1965年起,至1982年的人都去过或者听说过这条小径,尤其是1976年的校友,对那条小径的方位知道得都比其他届的校友清楚。我奇怪地问了个究竟,才明白原来1976年那年的学生会主席是地质系的,对校园的地理非常感兴趣,为了不让外来的同学迷路,他亲手绘制了一张校园路径分布图。而在那张图上,据那些老校友回忆,清楚地标出了那条小径的位置。八十年代,那张校园路径分布图因为广受好评,被学校收进了图书馆。我知道了之后,就跑到图书馆去找。谁知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最后通过联机查询才得知它在校史研究室里。我又跑上去找,终于被我找到了那本收录的档案。当我翻开那一页时,却发现被人撕掉了。那撕的痕迹还很新,似乎是几个月前的事。于是我赶忙跑到管理员那里要求查阅人流记录。那老太婆白了我一眼道:‘你到底是不是主席?你知不知道这里学生方面只有校学生会主席才被允许进入?哪里还用什么记录?’在那一刻,我呆若木鸡。再联系起后来徐传他们受到袭击的事,我才最终确信是你。”
巩勇道:“我并不赞同。既然只有主席可以进得去,为什么你也进去了?而且刘灿利也有这个权利,为什么你不怀疑他?”何健飞道:“很简单,因为我当时戴着从刘灿利那里借过来的胸章,所以进得去。那老太婆丝毫没怀疑我,是因为她不认得刘灿利,也就是说,刘灿利根本没来过这里。如果我戴的是你的胸章,恐怕早被那老太婆轰出去了。你去找那张图时,还没有想到要利用这条小径来供张君行进行血色诅咒试验,只是想勘探红石顶的方位,谁知却留下了致命的把柄。那个樱花路上的女鬼来向我示警时,我一直以为她口中的‘你’是指张君行,直到今天我才清楚,原来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所有的线索都已经串起来了,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呢?”
出乎意料地,巩勇轻轻鼓起掌来:“真不愧是何健飞,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这么散落的线索都能被你弄到一起,我又能有什么话说呢?”“不——!!”刚才一直愣在当地的刘灿利突然狂吼出声:“巩勇,不可能是你!我知道不是你!一定是他们在冤枉你!快点跟他们说,你是冤枉的!快点呀!巩勇!!”巩勇站在那里,冷冷地道:“他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安排计划的。”“不?”刘灿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留下,嘶哑着声音喊道:“为什么?巩勇!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巩勇突然一改平静,哈哈大笑,用恶狠狠的眼神扫视着每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幼稚了!!你们知道无父无母的辛酸吗?你们知道我在日本风光后面的耻辱吗?无论我做得怎么优秀,我还是一个野孩子,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刘灿利吼道:“但是你无父无母跟张君行有什么关系?跟同学们有什么关系?!”巩勇冷笑道:“没关系?关系大着呢!你可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他就是张君行和施婷的孩子,大家都传说施婷是自杀的,其实她是难产而死的。张君行就是我的爷爷!你说这关系大不大呢?”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何健飞万料不到施婷居然不是自杀,一定是她要面子不肯讲。巩勇狂笑道:“爷爷走了,奶奶难产死了,我父亲被送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抚养,但是人们都看不起他,都在背后叫他‘野孩子’‘私生子’‘孽种’,父亲最终精神崩溃而上吊自杀,母亲毅然改嫁。撇下才一岁的我,那时我才一岁啊?而今你们还不放过我的爷爷,不让他报仇,不让他投胎,所以我要帮助爷爷杀光校园的所有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李老伯道:“谁不放过他了?是他先弄出命案的。”巩勇恨恨地指着何健飞道: “就是他!你镇压冤鬼路也罢了,为什么还要镇压我爷爷?”何健飞这才想起,当年收服冬蕗时,在路上见到有白影飘荡,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人节还敢有鬼出来游荡,怕又是一个道行深的冤魂,就顺便镇压了。原来那个就是张君行。一切的冤孽竟是由自己而起,怪不得师父说这是我的劫数。此时也没有时间说明,只是厉声说道: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这样做没错。它当时没做坏事,是因为他法力不够,而不是他不想报仇,既然如此,早镇压和晚镇压有什么区别?你说对不对,张君行?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真面目了,何必还躲躲藏藏呢?”
只听巩勇后面传来一阵棍子拄地的声音,张君行终于露出了丑陋的面目。果然,那根棍子的东西是一个做工非常粗劣的木偶,在上面放着一个披着头发的骷髅头骨。 他“嘿嘿”地笑着道:“何健飞,你好聪明……”何健飞冷冷地截断道:“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承蒙阁下夸奖,可是我还是猜不出你究竟要报什么仇,究竟要杀什么人,还望阁下赐教。”张君行笑道:“我的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不一定先报。”说着望向巩勇,用一种万般怜爱的声音道:“孩子,你有什么恨的人,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报仇。” “不要啊——巩勇!”刘灿利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巩勇,你回来啊——,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不是自愿的!你回来啊——回来啊——!!”突然想冲过去拉住巩勇。何健飞忙道:“快拉住刘灿利!巩勇已经被鬼化了,不能过去!”孤星寒和徐传一边一个死死架住了刘灿利。巩勇充耳不闻,对张君行恭敬道:“多谢爷爷,不过孙儿目前没有仇人在此,还是先报爷爷之仇吧。”张君行怪笑道:“没有?”突然一指巧儿道:“你难道不喜欢这个女孩?你难道不想要她了?你难道对你的情敌宽容到这种地步?”巧儿大吃一惊,惊呼出声。霎时,巩勇眼里浮起一层凶光,用冰冷的声音问道:“她喜欢的人是谁?”何健飞心中暗暗叫苦,赶忙跨上一步准备护住孤星寒,谁料孤星寒反而先退后把龙泉剑横在他身前护住他,何健飞一愣:“你做什么?”那边张君行已经答道:“就是你的好搭档刘灿利啊!你还不快杀掉他?”“什么?!”何健飞和孤星寒以及徐传不约而同喊出声来。 巩勇二话不说,头发忽地变长,直向刘灿利抓来,“锵”的一声,原来是阿强和巧儿同时发功逼住了头发。张君行笑道:“果然,一到危急时刻,谁才是第一位才看得出来。” 说着,将手搭在巩勇肩上,阿强和巧儿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大叫一声,齐齐向后跌倒。何健飞叫声不好,刚想飞身上去急救,巩勇已经把刘灿利抓了过去。张君行长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哈哈,快点用你的手插进他的心脏,享受血液流动的快感吧!”巧儿肝胆俱裂:“不要——求求你不要——”何健飞死死拉住巧儿叫道:“不要上去!不要上去啊!”巩勇也放声大笑,高高扬起右手,狠狠向刘灿利的胸口插了下去。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张君行冷冷地道:“你怎么了?”原来巩勇的手在离刘灿利胸口仅有半米的地方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刘灿利的泪眼,那眼里包含了彻底的伤心和绝望、迷茫以及痛苦,还有那一如既往的真挚,在他的眼里,巩勇读不出任何“野孩子”的字样。“你好,我叫刘灿利,你好厉害呀,我就知道我竞争不过你的。呵呵。”“巩勇,这件事这样办好么?”“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辛苦了? 要注意休息呀!”刘灿利的音容笑貌不知怎地在巩勇脑海一掠而过。他不禁回想起刚刚登上主席之位后的第一个星期,他和刘灿利来到“校园双雄”的相框面前,一同发誓道:“我们一定凭着本身实力做第二个‘校园双雄’!” 正当巩勇回想之际,阿强已在那边缓缓接口道:“我不知道你做这个学生会主席是否纯粹是出于报仇的目的,但是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你还想做第二个‘校园双雄’,就得先明白一件事:校园双雄之所以成为校园双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互亲互爱,永不互相残杀。我当年何尝不知道如果杀了小李,我就会高枕无忧。但我宁愿选择永远留在那座破庙里,也始终不忍心下这个手。你不是鬼界的,你是在人间长大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友谊’这两个字重过千金,贵过万银吗?假若你自认可以忘掉刘灿利对你的所有真情,那么你就下手吧,狠狠地插下去吧!顺便——也撕烂那套所谓的誓言!”巩勇全身剧烈颤抖,张君行见情势不妙,忙喝道:“孩子,你别被他们蒙骗了!人世间哪来的真情?快点下手吧!”巩勇耳边一片混沌,他只听得见一种声音,那是刘灿利声若游丝的最后关怀:“巩勇,回来吧——还来得及啊——我们还没成为第二个‘校园双雄’啊——巩勇——回头是岸啊——回来吧——回来吧——” ]:“啊——”巩勇痛苦地大叫一声,将刘灿利狠狠抛出,自己抱住脑子痛苦地蹲下来。巧儿连忙冲上去,小心翼翼扶起刘灿利来,哭道:“你没事吧?” 张君行大怒道:“你真是不争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沾染了那些人间的恶习,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疏忽大意?!”何健飞瞅准这个空隙,突然发出法宝,大吼道:“张君行,我就不信集紫金钵、普陀金莲和龙泉剑三者之力也不能奈你何!!接招——”只见三道夺目耀眼的金光分上中下三路朝张君行迅疾飞去。张君行刚才心神纷乱,怎么料得到何健飞会在这当时发招,眼看已经来不及避开,何健飞心中暗喜: “这下解决掉一个了。” “啊——”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何健飞站在当地呆若木鸡。他万料不到张君行竟这样灭绝良心地把巩勇当成靶子,活活替它接了这三道金光。张君行象丢破布一样把巩勇丢在地上,“嘿嘿”笑道:“何健飞,我们下次再一决死战吧。告辞了。”何健飞怒吼出声:“不要走,你这畜生!”张君行却已不见了。 “巩勇——”刘灿利不顾身上疼痛,扑了过去,哭道:“你怎么样了?巩勇—— ”大家都围了上去,各自垂泪。巩勇猛力咳了几下,吐出一大口血来,面上出现一丝惨笑:“哭什么呢?我是个坏人,又是个野孩子,有什么值得你们哭的呢?”刘灿利泣道:“不,巩勇,我虽然知道你是个孤儿,但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你。你纵然无父无母,但是样样做得比我好,我只有更加钦佩。我真的,从来都只有钦佩你。”何健飞缓缓道:“没有人这样看你,就算有,也只是,也只是极少数,这时也应当被你的优秀扭转了。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去想想,他们是在嫉妒你,你何苦一直苦苦折磨自己。”巩勇叹口气道:“我的确是做错了很多事,但是,我最起码没有做错一点。” 说着,用万般不舍的眼光看着刘灿利喃喃道:“我毕竟不后悔,我毕竟不后悔……” 刘灿利本已哽咽难言,听得此言,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巩勇道:“不要哭,你跟我说过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轻弹啊——”说到这里,眼眶里也渗出两滴大大的泪珠来,慢慢地顺着脸庞流下来。 忽然巩勇勉力直起腰来,气若游丝地望着李老伯低低道:“我知道问这个问题很不对,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答案。你也见过我们的治理方案,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当得上 ‘校园双雄’第二?”李老伯含泪道:“当得上,当得上,我早就把你当第二了。” 巩勇脸上突然起了一片润红,显然非常高兴,何健飞却知道他是回光返照,再也看不下去,退出来呆呆地望着人群。只听巩勇接着道:“阿强前辈离开了,我也准备要离开了,那么,是否‘校园双雄’永远逃脱不了生死相离的悲剧圈套?”李老伯怎么料到他会问出这一番话来,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巩勇已淡淡一笑,蓦地用尽全身力气朝天大喊:“爸,爸,儿子来陪你来了!”刹那间双眼一闭,身子软软地倚在了刘灿利的怀里,从此彻底离开了这个给他无比荣耀和愤怒的校园。刘灿利一怔,只觉眼前一黑,顿时不知天地何处,一片混沌。 见刘灿利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巧儿吃了一惊,连忙协同李老伯把他扶到铜像下休息。徐传再也忍不住眼泪“扑哧扑哧”流了下来,孤星寒脸色惨白,久久不语。他们两人都误以为巧儿喜欢的是何健飞,谁知上天却开了个大玩笑。尤其是孤星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意相通,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如何说挥剑断情丝就能断得了的?何健飞却暗暗心惊,他万料不到巧儿看上去这么天真单纯,却暗藏不露,倘若让巩勇早知道她喜欢刘灿利,结果很可能不是这样了。对于那两位为情所伤,何健飞也找不出话来安慰。于是,广场上只剩下一片静默的抽泣声,是对死者的追悼和对自己命运多桀的悲痛。地上,倒下的孙中山铜像仍然微微地笑着,樱花漫天飘扬过来,轻轻覆盖在这位伟人的衣服上…… “阿弥陀佛,戒忍大师和天机道长已经带领大家来到学校外面,有请何健飞师叔等出去迎接。”一个小和尚突然出现合掌对何健飞道。何健飞连忙忍住悲痛,叫人搀着刚醒过来的刘灿利一起来到学校外面的一座大屋中。戒忍大师见大家眼都红红的,人群里已经不见了巩勇,点头叹道:“都是天命啊,孩子,你怨不得人。”何健飞抢上一步道:“大师,那冤魂有女鬼帮手,厉害异常,连金莲和龙泉剑也镇压不住。” 心里却想:大师肯定是老糊涂了,明明知道有女鬼后面撑腰,还叫我们去收服,差点送命。戒忍大师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你们当中注定要有一次血光之灾,灾数已完,时机亦到,老衲现在和天机道长在外面已经布下乾坤八卦阵,女鬼的法力受到牵制,我再给你迷魂金粉,你把那冤魂引出来就地诛杀,了却一桩孽缘。”何健飞尚未答话,孤星寒已出班道:“弟子愿领慈命,进去引它出来。”何健飞一愣,他不知道孤星寒心中已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戒忍大师见是道家第一弟子,焉有不肯之理,于是孤星寒便领了金粉和罗盘出去了。戒忍大师又对何健飞道:“诛杀冤魂之事不是我等劫数,所以我们不便出面,你们只到校门外等着就是了。老衲与天机道长在此供奉圣物。”何健飞心中一动,他曾听师父说过,道佛两门各有镇教圣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想不到这次有缘得见,当下也领命而去。

幽幽1982 发表于 2008-7-31 16:18

爱之深,恨之切

霁云 发表于 2008-8-1 10:10

第十一章

  “呀……”远处又传来一声尖叫。何健飞闻言变色,他把田音榛忘在那边了,难道冬蕗会出来?何健飞来不及多想,闪电般冲了过去:“音子……”

   何健飞只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田音榛昏迷在一棵大树下,树的旁边缓缓立起一个佝偻的白影,长发遮面,毫无血色的白色的枯手在宽敞的衣袖里左摇右晃,顿时,只觉两边阴风刮耳,那白影慢慢地飘到田音榛身边,不再说话,冷冷的对着何健飞。何健飞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他万没有想到冬蕗居然冒如此大的风险离开冤鬼路,刚才收伏施婷时太过精神集中,没有顾及这边,真是相当失误!这下场面变得相当不利,如果等下争斗起来,冬蕗不小心触到田音榛的话,那种阴气恐怕连紫金钵都无法驱除掉,当日不也在那条路上领教过它的威力吗?阴气无法驱除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地死去,另外一个就是终身残废,甚至于高位截瘫。何健飞哪敢乱动,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冬蕗前辈,我一开始就已经告诉过你,我是没有恶意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使你能早日解掉怨气,轮回转世。要知道,永远做个孤魂野鬼并没有什么好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会为你超度祈福的。”

   黑暗中一时寂静无声,半晌,冬蕗突然放声大笑,何健飞心中暗叫不妙,只听得冬蕗冷冷地说道:“何健飞,我也早已经告诉过你,我的仇我的恨是永远都解不了的,要解,五十年前我就已经解了。要我超生,除非让天下的人都死光!”

   李老伯此时也已经赶到,看见这危急情况,连忙喝道:“冬蕗,你不要乱来!有话好说,先放开那个女孩!”

   冬蕗冷冷地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取你们的命,你还以为你是主席吗?这么指手画脚的?有能力为什么不在五十年前收了我?”李老伯顿时被气得哑口无言,只是望着何健飞,看他拿主意。何健飞望望四周,都是些茂密的树林,要抢人相当之难,此时已大汗淋漓,左思右想,又顾及田音榛性命,咬咬牙道:“我确是一片真心要帮你,你既然不信,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从背后拿出紫金钵来,冬蕗一阵紧张,正想往田音榛那边靠,却见何健飞念了解符的咒语:“厉鬼,出来吧。”

   “哈哈哈哈哈,何健飞,你未免太天真了,你收伏不了我,竟然请另外一个鬼来对我,你不觉太没面子了吗?”

   冬蕗还没来得及开心完,紫金钵里飘出一缕青烟,接着一个令她永世难忘的声音响了起来:“唉,算了吧,冬蕗,都五十年了,什么都该过去了。”

   冬蕗的身躯一阵颤抖:“你……你是谁?你也没有去……投胎转世吗?”

   那声音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害了你,可是让你变成这样,却并非我本意。五十年了,我也彻底死心了。”

   冬蕗似乎被雷击中了一样,呆若木鸡地站着:“你……你是……阿强???”

   “可以说我是,也可以说我不是,看见你今天这个样子,我本来不想打击你,但是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我不忍心再瞒你。我只有怨上天,怨我们的有缘无份。”

   冬蕗突然慢慢地抬起头来,长发缓缓向两边散开,何健飞一阵紧张,以为会看到什么恐怖的流血景象,谁知露出来的竟是一个相当清秀美丽的脸孔,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之疯狂。李老伯不由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冬蕗的眼里分明有两滴大大的泪珠,连何健飞也愣在那里,在鬼界是绝对不允许有人界的感情出现,这样会绝对削弱自己的法力。“原来你一直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居然还亲手害我,你若不来,我或许有超脱的一天,你既然来了,我永远都是一个杀人的冤魂!”说着,长发飘飘,脸孔已变得异常恐怖,整个身体泛上了一种青色,李老伯见势不妙,赶紧将日记本丢了过去:“这是当年阿强亲自写的,你总该相信了吧?”

   冬蕗望着日记本不做声,突然一阵狂风刮起,飞沙走石,她和田音榛在大风过后都不见踪影。李老伯吓了一跳:“去哪里了?”何健飞的脸色已变得相当可怕:“她信不过我们,已经回到那条小路上去看日记了。”

   说着他蓦地提高了音量:“冬蕗,你听着,如果音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会让你痛苦千世万世,永受折磨!”说完立刻用全身力气向冤鬼路跑去,李老伯知晓情况严重,看了看还在那边哭得不省人事的陈老伯,一咬牙也向那条路跑去。

   刚刚到得路口,何健飞不由停住了,空中飘来一个女人颤抖的哭声,似有似无,又象是风吹过树叶的响声。冬蕗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份神气,跪在地上捧着那本日记掩面而哭,听见何健飞过来,倏地转过身来,何健飞立时吓了一跳,哪里还有什么美丽的痕迹,两只充满血红色的眼睛,长长的一排獠牙,白的像死鱼肚皮的脸色,充满怨恨地望着他:“什么一切为我好??!!什么爱我??!!这世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一切推给我来承受??!!我只不过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我……我……只不过是……想好好爱一个人!这也有错吗?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的?”何健飞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冬蕗已经差不多疯了,差不多面临精神崩溃的前沿。

   冬蕗急速喘了几口气,厉声道:“所以,你们都是想害我的,才会拿这本假货来给我看!!没有什么老天爷!!我只信我自己!只有我自己!哈哈哈,只有我自己!!你受死吧!”

   顿时,从白白的衣袖中飞出了一支长长的枯爪,直冲何健飞而去。

   何健飞由于事起突然,猝不及防,只听“嚓”的一声,血流如注,青草地上一片血红。

   “音子——!!不——”原来田音榛及时醒来,飞身上去挡了这一爪。何健飞发了疯似的想冲上前去,却被刚刚赶来的李老伯死死抱住。枯爪穿胸而过,汩汩而出的热血汇成了一条小溪。田音榛痛苦地倒在地上,却死死抓住了冬蕗的脚:“为……为什么……你始终……还是不明白?你说老天对你……不公平,其实你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无论是……真的阿强……还是假的阿强,他们都是……一样那么爱你,一个以死殉葬,一个为了和你在一起,对你下了毒……手,,老天没有……背叛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背叛你自己!?”

   和风吹来,路上一阵芳香,让人觉得春天已经不远了。

   一席话,勾起了冬蕗生前阿强对自己如何关怀呵护,还有她死后阿强如何果断勇决地选择了含笑面对死亡的回忆,以前她只记得阿强如何杀她,如何背叛她,却从没想过这些……一瞬间,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苦苦要报的仇根本是一个不存在的梦。在这一念之间,本已聪颖的冬蕗悟破轮回,化为一缕青烟散去。

   “音子——音子——”何健飞扑到她身边抱起他,见她左胸穿了一个大洞,很显然已经没得救了。何健飞只觉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音子……你……你答应我,不要死,不要离开我。都怪我……我不该将你拖入这个事件里。”

   田音榛费力地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何健飞的头发:“天道轮回,不是你讲的么?师父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冤鬼路是因外人而起,必也要在外人身上结束。现在想来,你们当中只有我一个是外人,都怪我心思太过驽钝,没想到这一点,要不你们就不用费这么多曲折了。”

   何健飞见她脸泛红霞,说话越来越急,知是回光返照,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你……你不要走,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你等着……我来……我来施法术救你!”田音榛听到他说起往事,不由脸一红道:“别伤心!虽然我注定和你有缘无份,但是……上天能让我找到你,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我若是再奢侈,连天都不容我啦。我走后,希望能把我葬在这里,一来可以天天见到你,二来可以管管那些过路的鬼。”说到这里,不由剧烈咳嗽,又吐出两口血。何健飞死命闭着眼睛,可是仍然无法阻止泪珠的流下,此刻他只想让人给杀了。田音榛急速喘了一口气道:“没用了,我该走了。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一直都没有勇气,但现在不讲以后没有机会了。健飞,我……爱……”

   白皙的纤手悄悄地从何健飞手中滑落,搁在那块被血染红的土地上。

   一阵风拂过,樱花漫天洋洋洒洒的飘了过来,清芬的香气笼罩了整个校园,那是祥和安宁的女神在挥舞着权杖。

   少林寺门前。一个扎着高高的小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被一个小男孩挡在门前。

   “你让开啦,我要跟方丈拜师学武功。”

   “你学武功来干什么?你这么丑,人家见了你就跑,哪还有功夫欺负你。”

   “我要抓鬼。”

   “你快点走开,少林寺不收女的!”

   “健飞,你又在欺负人啦。小妹妹,不用理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田音榛。”

   “关于赤岗顶改名一事,经过全体讨论,一致认为阴霾已过,无需再取此警戒之意,为防灾祸又起,决定不用回油岗顶,改名樱花路。”

   ——摘自九九年学生会笔录。

   ——你们这所大学有什么著名的景点啊?

   ——最有名的是一条名叫樱花路的小路。这条路樱花飘飘,是一大名胜来的。

   ——现在不是秋天吗?这么早就有樱花开了?

   ——因为这条路终年樱花不断,所以才取这个名。现在别称情人路了。因为好多恋人喜欢去那里。而且在那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哦?什么传说?

   ——只要在那条路上说出那三个字,就可以获得永远的真实的爱情。

   ——呵呵,听上去挺玄乎的。

   ——其实这条路还有一个别名,叫音榛路。

   ——什么意思来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

霁云 发表于 2008-8-1 10:12

第三部 灵堂课室

:)
灵堂课室(修订卷)·卷一


  清光绪五年,中国大地战乱纷起,人命伤亡不计其数,冤魂饿鬼肆虐横行,
其时,处处闻哀号之声,夜夜听狐鸣鬼叫,民不聊生达到极点。少林方丈悟真大
师和龙虎山玉顶真人发出法界令符,要求名山大川,各门各派弟子尽数出动,竭
尽全力,降魔除怪,拯救苍生。

  少林寺弟子重真为了追杀一受伤吊颈女鬼已经跨越了三个省份,眼看快要追
上,却在一座山前失去了线索,妖气指示罗盘上没有一点反应。重真暗暗奇怪,
他刚才查看了这座山的风水方位,并未有任何不妥,既非阴气集结,又非那女鬼
葬身之地,怎么会得到这座山的庇护呢?百思不得其解的重真不由拿出表来看了
一下,已经快到申时了。重真着急起来,师父限定明天必须赶回山上复命,现在
连个女鬼都捉不回来,岂非大扫面子?想到此处,也来不及细想,大踏着步就往
山上流星般地赶过去了。

  来到山上,树影重重叠叠,各种光怪陆离的黑影在地上随着风张牙舞爪,一
缕缕黑气从地上“嘶嘶”地冒出来,幻化成袅袅黑烟而去,远方不时传来几声颤
抖漂浮的叫声,好象是在叫“啊呀,啊呀”。重真怎么料得这里冤气如此之重,
忙解开了包裹,拿出一个木鱼,边走边敲:“各位冤鬼听着,我乃少林弟子,奉
命到此捉妖,尔等尽皆退避,勿得相扰。”这一句话刚刚说完,重真就听见地上
似乎有破土之声,赶紧低头看去,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把他吓得全身发麻,从土
中伸出一个青黑色的婴儿小手,正在他的布鞋上到处游走,轻轻抚摩,同时地底
下深处隐隐传来一阵婴儿的嬉笑声。重真脸色惨白,拿出一个黄符往下一摔,叫
声“妈呀!”就往前跑。

  林子里的雾越来越大,重真怎么跑也找不到下山的路。“难道我注定葬身于
此?”正想着,抬头看时,却发现东北方向隐隐露出一个屋脊,重真大喜:“有
人就不怕了。是哪位高人在此约束鬼魂吧?”不禁加快脚步奔去,不多时便到了
屋子前面。原来只是一个破烂的早已荒废的寺庙,旁边立着一个石碑,重真趋上
前去擦拭掉上面的蜘蛛网,只见上面刻着四行篆字:
幽风微见树影岚,
冷碑朱门纸光寒。
倩女多少评说去,
森森白骨泪已干。
从这首诗的意思来看,似乎这里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厉鬼作祟,可是后来被镇压
了。不管它了,头上三尺有神明,也许正是为了镇压厉鬼,当地的人们就立了这
一座庙,祈求借助那些神明的力量来封住这一座山,既然这样,那么躲进庙里不
就没事了吗?待到天明再赶路吧。重真再无犹豫,一头疾奔进了庙里。外面的幽
魂个个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不敢再靠近,只是用一对对冷冷的眸子望着那两扇
倾颓的大门。一阵冷风倏地刮过,门边一块木板“啪”的一声掉了下来,现出了
嵌在壁上的一块石牌,上面清楚地刻着三个篆体大书:“兰若寺”。……

  某师范大学。

  13日对于虔诚的基督徒来说,是个不祥的日子,而对于计算机系三班的同学
来说,也是个哀伤的日子。因为他们的同学王心军在上午的一场车祸中不幸逝世,
年仅十九岁。除了校方和老师的悼念活动外,三班全体同学更是私下约定在回魂
夜为他守灵。灵室就设在他的宿舍里。

  19号晚上,403宿舍里面一片忙乱,有出去扎纸人的,有出去买香的,有去
市场挑选水果,也有买糖买蜡烛的,要买的物件很多,最后大家都分派出去了,
只留下李庄看灵。李庄回头看看立在桌上的遗像,面容栩栩如生,那忧郁的眼神
似乎在埋怨为何要夭折在这多梦的季节,看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叫住
最后还未出去的四人道:“你们也太不近人情了?为什么叫我一个留下来?”
“人手不够呀,女生那边也全部出动了。”李庄语塞了一会儿,又找到另一个理
由,对张剑锋道:“你留下来不是更好?你是懂法术的。”张剑锋道:“正因为
我懂,班里面也只有我会挑符啊,况且你的脚前天扭伤了,不应该多走动,留在
这儿最恰当不过。咦,你怕了?”男子汉生平最见不得人家说他怕,李庄立即昂
首挺胸道:“谁……谁怕了?你们只管去,我会看好灵的。”张剑锋看他那强自
支撑的样子,暗暗好笑,又特意嘱咐他道:“看住香和蜡烛啊,快烧完的时候要
换掉,千万不要让它熄灭,还有,窗户一定要打开,要不阿军回不来的。”陈衷
信笑着捶了他一拳道:“你看他怕成这个样,还使劲儿吓他,快走罢。”

  月凉如水,冰彻肌肤,再加上寒风一阵阵地推波助澜,张剑锋不由缩了缩脖
子,拉高了衣领。校道上很静,几乎没有什么人,只听得到自己那有规律的踏在
青石板上的碎步声。正在观赏这幽雅的夜景,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吓了他一
大跳。“喂?”一听就是小兰的声音,张剑锋真后悔刚才没看来电就匆忙接了:
“你怎么当男生负责人的?明明说好我们女生九点钟就过去的,你就偏给我们吃
闭门羹!”张剑锋丈二摸不着头脑道:“班长大人,我已经遵照您老的吩咐去买
了符纸了,留下李庄看宿舍。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手机那边传来一阵更为恼火
的声音:“你宿舍里有个鬼人!我们在下面又打电话又叫门,连个影儿都瞧不见。
我们九点半再过来,到时别让我找不到人!”“喀嚓”一声那边挂断了。张剑锋
合上手机,暗暗咒骂李庄,居然胆小到连电话也不敢接,连累他挨骂。

  “李庄,开门啊!李庄!是我啊!”任凭张剑锋在门外如何又喊又叫,门内
始终毫无反应。难道他怕得跑出去了?想到这里,张剑锋忙忙地找钥匙开门,一
边道:“这死李庄,电话不敢接也就算了,竟然还跑出去,要是香灭了或是引发
火灾怎么办?”推开门,果然房间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张剑锋连忙到灵前一看,
千谢万谢,香差一点就点完了,赶紧另外拿过三支来拜过插上。正插着香间,张
剑锋的眼睛余光突然瞥见遗像上王心军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液体流出来。张剑锋大
惊抬头一看,却发现遗像上竟然罩了厚厚一层雾气,刚才受香一熏,眼睛部位的
雾气液化成水掉下来。奇怪,这些天天气那么干燥,连滴雨都没下,怎么会这么
潮湿呢?

  “笃笃笃”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张剑锋这才从沉思中回醒过来,应了一声:
“来啦。”大步向门走去。刚走到门边,他觉得地下有点黏黏的,俯下头一看,
只见地上一大片水渍,水渍上赫然躺着一根干稻秸,不知怎地,张剑锋心猛地一
跳,这条稻秸似曾相识般非常眼熟。张剑锋不由慢慢蹲下身去,将头贴近地面,
细细端详这根稻秸,心想:我明明记得在哪里好象见过它,但为什么总是想不
出来呢?这时,门又“砰砰”地响了。张剑锋最讨厌在他沉思时有人打扰,偏
头吼道:“懒到连钥匙都不肯掏出来吗?自己开门!”然而,当他吼完这句话
时,张剑锋发现喉咙里再也出不了声,因为就在偏头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从
门缝中看见,门外竟然是空旷旷的,没有任何人脚或鞋的踪迹。换句话说,门
外根本没有人,那么,那敲门声……

  “滴答”“滴答”门外传来两声清晰的声音。张剑锋又趴下门缝去看,门口
内外交界处早已湿了一大块,同时,门缝上方还不断有零散的水珠掉下来。“笃
笃”敲门声再次响起。张剑锋一想就明白了,笑道:“李庄你少给我搞鬼,快出
来吧,我已经猜到是你了。”一边去开门。这时,怀里突然传来一阵“嘶”的象
是有东西烧着的声音,张剑锋吓了一大跳,赶忙两只手伸进内袋乱翻,却翻出一
张试冤纸出来,原本是白色的,已经变成了黑色。那是他买符时老板附送给他的,
说如果遇见冤鬼,这张纸就会变成黑色,非常好用。当时以为那老板是在推销生
意,他只置之一笑,放进口袋里准备扔了了事。现在,它却再也真实不过的,象
变魔术一样地变成了黑色。

  “啦啦啦,本大人回来了,快开门迎接啊!”陈衷信隔着老大远就在那里喊,
走近看见门掩着,连忙推开道:“太好了,不用我找钥匙。”开门一看,却把他
吓了一跳:“剑锋你象个木头人站在那里干什么?你的脸色好白啊,没事吧?”
张剑锋定定神,勉强笑道:“我……我没事啊。”陈衷信望屋子里望望奇怪道:
“咦,李庄那小子去哪了?怎么不见他?”张剑锋“恩”了一声,没有答话。陈
衷信看见地上的水渍又大惊小怪道:“哇,为什么地上会这么湿?你拖地啊?”
张剑锋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心军他……他是遇车祸死亡的吗?”陈衷信奇怪道:
“你怎么问这话?你当时也在场的啊,我们亲眼目睹那个无良司机冲过来的。唉,
就这样心军就没了。”“不是的。”张剑锋缓缓地道:“不是这样的。我总觉得,
不是那司机冲过来的。那辆车的速度那么慢,我们所处的那个路口又那么远,如
果紧急刹车的话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陈衷信愣愣地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辆
车给人做了手脚?有人故意要害心军吗?”张剑锋正要答话,下面传来了一阵大
喊大叫声:“喂!403有没有人啊?!!”张剑锋脸色一变道:“坏了,河东狮吼
来了。快,你快下去赶在她发作之前接她。她不敢骂你的。”陈衷信手忙脚乱道:
“但……但我不是男生负责人啊,等一下她问起你怎么办?”张剑锋已经忙不迭
把他往外推:“你就随便编个借口,说我忙着呢,要不上厕所也行。总之拜托了。”

  把门关上后,张剑锋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那家伙看见我不亲自下来,岂肯
善罢甘休,留在这里毕竟不太安全,还是出外逛逛,估计着差不多人齐了再回来。
一把把门拉开,却见一个清秀的面容正对着自己,原来是副班长小清,对张剑锋
道:“你不用躲了,她没有上来。”张剑锋又惊又喜道:“她不来么?”小清道:
“不是啊,她叫我上来让你下去,她有事要你下去单独谈一谈。”张剑锋一听,
差点没晕死过去,事到如今,也只有下去挨骂了。

  同学们都上去了,小兰和张剑锋还站在下面,下来那么久小兰连句话都没有
讲,张剑锋已经知道大凶了,他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哪里得罪了她。良久,小
兰才回过头来,透过月光,张剑锋这才发现小兰的脸色比纸还白,只听小兰问了
一句很奇怪的话:“你去看过王心军的遗体吗?”张剑锋怔了半晌,才道:“没
……没有,好象那些警察们不让看,怎么?你看了?”小兰答道:“恩,没有。
但是,我已经拿到了他的验尸报告。”张剑锋丈二摸不着头脑:“心军的死跟他
的遗体有关系么?”小兰迟疑道:“我不知道,其实为了这个问题要不要告诉你
我已经想了很久。他们说挺正常的,我还是觉得有点蹊跷。听说,你是班里唯一
一个认为不是司机的错的人?”张剑锋一听这话,就知道遗体出了问题,忙忙问
道:“不错,难道遗体上有什么特征?”小兰递给他一份报告道:“王心军的遗
体在殡仪馆保存才三天,但是当拿出来火化时,竟然发现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
根本无法恢复仪容。这就是我决定取消追悼会而用守灵的方式代替的真正原因。
你是懂法术的,能不能解释一下?”张剑锋翻着那报告道:“肯定是殡仪馆的冰
柜出了问题,在那种温度下,阎王爷也没能力腐烂得那么……”说到这里,张剑
锋看见报告的总结处有一行很明显的红批:“经法医鉴定,尸体腐烂程度已经达
到一周之上,初步推测正常死亡时间为1月7号,与现实死亡时间相差169个小时
零36分钟。已经排除殡仪馆冰柜系统故障,建议列为疑案处理。”下面是法医的
签名盖章。官方术语虽然说得婉转,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它的意思是说:明
明是一周前就应该死了的人为什么还能存在世上?张剑锋一转头就看见小兰咄咄
逼人的眼光:“阎王爷也没有能力什么?”张剑锋有点难以置信:“照这样情况
看来,鉴定的意思是说心军的尸体是在冰柜中发生高度腐烂的?这好象违反物理
常理吧?”小兰忧郁道:“这件事非比寻常,而且我也不相信是那司机的错。”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不禁同时想起那天中午那场彻痛人心的车祸。
那时,全班同学为了庆祝计算机考级全班通过,相约一起出去大吃一顿。就在
学校门口往下走不多远有一个十字路口,小兰走在最前面,抬头一看,绿灯已
经开始闪动了,接下来就是黄灯,小兰料着过不了马路,就停了下来。就在此
时,她只觉旁边一阵轻风掠过,她自然而然往旁边偏头看,只见王心军突然也
偏过头来对着她一笑,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一直向马路对面走去。“不--”四
个粗重的轮胎带着“轧轧”声在她面前停下,不仅打断了她的尖叫,还残酷地
阻隔了她的视线。

  小兰回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道:“真的很奇怪呢,那司机冲过来时,我
整个人愣在那里,除了那四个大轮子,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我却始终相信,
这场车祸跟司机没有关系。也许,是我的直觉吧?不过,我觉得王心军临过马路
前的那个笑容很是古怪,看上去不象平时的他,而且,当时他要过马路,无端端
地转过头来对着我笑干什么?”说着,看看沉思的张剑锋道:“你呢?为什么你
也认为不是司机的错?”张剑锋迟疑了半晌道:“这个,事关重大,我还没跟别
人提起过,你能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小兰骂道:“废话!我给你看的还是绝密
档案呢!快说吧。”张剑锋象是下定很大决心似的道:“好,我告诉你。出车祸
时,我是唯一站在王心军右方的人,卡车是从左方过来的,紧急刹车的地方也在
我的左边,所以我是全班唯一一个视线没有被阻挡的人。”小兰万分紧张地追问
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张剑锋缓缓道:“我看到,从王心军迈出斑马线的
第一步的瞬间开始,他的头就已经偏向左边了,目光自然也是落在左边,这个姿
势一直保持到死时。从常理上推断,他不可能看不到那辆冲过来的卡车。一般人
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下意识地要不把步子一缓要不加速冲过去,但是他却丝毫没
有慢下来的趋势,相反,步速还十分均匀平稳,没有任何慌乱。然后,卡车就过
来了。”小兰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么说,他是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卡车冲
过来的?”张剑锋沉重地道:“虽然我不愿相信,但是从我那个角度看,与其说
是卡车撞过来,不如说是王心军算着时间迎上去的。”

  小兰“腾”地一声站起,失声叫道:“怎么可能?哪有人想撞死自己的?这
根本不符合常理!”张剑锋也站起扬扬那份报告道:“难道你认为尸体莫名其妙
地高度腐烂还有王心军临死前那个古怪的笑也可以用常理衡量的吗?难道现在还
需要常理来作为我们的逻辑吗?”小兰望着那份报告,登时语塞。的确,现在事
情发展的程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小兰愣愣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
办?”张剑锋道:“第一步,严密保守消息,没到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得
泄露出去。”小兰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你不说我都会做。”张剑锋接着道:
“第二步,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一步,就是明天抽个时间去殡仪馆一趟,详细调
查询问。”小兰一听要跟一具腐烂的尸体打交道,早已面如金纸:“就……就算
我们去了,也是一无所获的。人家法医都鉴定过了,不会有错的,我们还凑什么
热闹?”张剑锋道:“话不是这么说。我们道家看尸体的方法跟那些官方的例行
检查一点都不一样。况且,这么离奇的事件出来,有些内幕消息肯定会被作为八
卦新闻到处流传,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说到这里看了小兰一眼道:“咦,班长
大人,你怕了?”这招对小兰同样有效,小兰立刻驳道:“谁说的?去就去,谁
怕谁?”

  “喂,准备开始了。两位如果觉得谈情说爱山盟海誓已经完了的话,请尽快
进来吧。”是陈衷信的声音。小兰向张剑锋瞪了一眼,张剑锋忙道:“不关我的
事,是他自己胡说,你上去揍他就是了。”小兰恨恨地道:“要你说?我不会放
过他的。”

  两人回到宿舍,张剑锋环顾四周,惊讶道:“怎么还是不见李庄?他还没回
来吗?”陈衷信道:“别提这事了,我打了他几次手机,都没人接。你说,这小
子遇上这事,会怎么办?”人群中立刻有人代答:“才刚听有人说见到他出去了,
应该是去躲一阵子吧,不管他了,时辰要到了,先开始吧。”

  张剑锋于是关上门,对小兰道:“开始吧。”小兰对于主持这次奠祭本来胆
战心惊的,但她是班长,只好硬了头皮站在遗像边道:“王心军追悼仪式现在开
始。首先,默哀三……”一直站在门边的张剑锋突然听到门外再次传来那熟悉的
滴水声,大惊叫道:“是谁在外边?!”外面立刻传来一个声音道:“我呀,李
庄。”陈衷信忙跑上去开门:“谢天谢地,你总算肯回来了。”然而,当陈衷信
一开门之际,却吓了一大跳。李庄全身湿淋淋地站在外面,象个落汤鸡似的,头
发上还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形容憔悴地望着他,陈衷信又惊又疑道:“你……
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李庄摆摆手道:“不要说了,运气好背,竟然
失足掉到东湖去了,幸好会游泳,好不容易才爬上来。”陈衷信让开道:“快进
去换衣服吧,小心着凉。”李庄匆忙往里面一钻,却碰上了张剑锋。小兰这才惊
异地发现,张剑锋的脸色还白过李庄。张剑锋的眼光往李庄全身打量了两个圈才
慢慢道:“好象,我记得,东湖旁边是有栏杆围起来的。”李庄愣了一下道:
“是啊,我的手表掉了,我越过栏杆去捡,才掉了进去。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张剑锋摇摇头,目光却移向上方道:“你的头发上好象有什么东西?”李庄拿手
往上面一抹,原来是一根干稻秸。小兰忍不住发话道:“真是的,是谁买菜的?
到处乱丢那些稻草。刚才看见门边还有一根呢。”李庄听到这句话,全身不由微
微一颤,张剑锋已经接过那根稻秸,应声道:“交给我丢吧,你快去换衣服吧。”

小兰结结巴巴念完悼词之后,便是默哀三分钟。张剑锋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那
两根他说要丢掉的稻秸。好眼熟啊,真的好眼熟,为什么几根稻秸会给他带来这
么大的震撼?他一定是在某些不平常的地方看见过它。张剑锋几乎是第一时间想
到了车祸现场。他在那三分钟内反反复复地回想发生车祸的经过:王心军大步跨
过马路、头向左偏、卡车冲过来,然后两边的人尖叫,再后来轮胎下涌出一滩腥
臭的暗红的血液,再后来……好象就是警察到了。可恶!张剑锋记得师父曾经给
他说过“记忆空白期”的症状,人受到身边同类极端残酷痛苦的死亡方式的刺激
后,对这件事的记忆会出现断节甚至完全忘记。那次车祸实在太过诡异,尽管他
受过正规道家修炼,还是没办法把整件事串联起来。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到九华
山苦修一番。

  默哀完毕,众人一时间也无语,不知有谁说起那个无良司机,顿时大家义愤
填膺,纷纷在小声责骂,有说看见那司机哈哈大笑冲过来的,有说怀疑司机与王
心军有仇的,有说去示威游行给法院增加压力的,众说纷纭。小兰瞄了一眼遗像,
上面的王心军酷酷的绷着脸,但小兰老是觉得他的嘴角两边是向上弯的,就象他
临死前给的那个古怪笑容一样。想到这里觉得阴风阵阵,寒气森森,突然害怕起
来,会不会王心军真的已经回来了呢?小兰只觉得心头发毛,连忙找了个借口出
到外面,迎着刺骨的冷风,沿着栏杆走了一阵子,才好了些,想起明天要去看那
具腐烂的尸体,又头痛起来,低下头却看见脚下湿了一大滩,同时清晰地听到身
后传来一声滴水的声音“滴答”。小兰连忙回头,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小兰一惊:“李庄?不是叫你去换衣服吗?为什么全身还这么湿淋淋的?”李庄
淡淡笑道:“没关系,等会儿换也不迟。我有句要紧的话想跟你说,你方便跟我
来一下吗?”小兰道:“你的脸色白得象张纸一样,还说没关系。你快去换衣服!
有什么事情再说。”李庄急道:“不行啊,这句话十万火急,必须要现在说,你
快跟我到楼下找一个秘密的地方。”见小兰脸上满是狐疑的神色,顿一顿又道:
“是关于王心军死亡的事情,你难道不想知道吗?”一把拖过小兰就往楼下跑:
“迟了就来不及了。”

  “两位这么急去哪里啊?半路偷跑出来可是要受罚的。”张剑锋笑吟吟地出
现在楼梯口。李庄变色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剑锋道:“跟你们二
位一样,在里面坐不住,到外边来吹吹风。不过两位也太过分了,竟然想偷跑到
楼下去。”小兰忙辩解道:“李庄说要有些紧要话跟我说,是关于车祸的。你不
要乱冤枉人。”张剑锋道:“心军都已经走了,还有什么紧要得过帮他守灵呢?
两位跑到楼下本来也没有关系,不过等一下就要集体上香了,若让大家发现惟独
你们两个不在,恐怕影响就不太好了。李庄,你说呢?”小兰道:“这倒是啊,
要不,李庄你先去换衣服,暖暖手,再来跟我讲吧。”李庄勉强笑了一下道:
“也只好这样了。”说完推门进去了。

  张剑锋瞧着李庄进去了,才附耳低声对小兰道:“小姐,我不是说过吗?不
要到处乱跑。”小兰啐了一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教训!”张剑锋道:
“今天晚上是回魂夜,不比寻常。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回魂夜的传说吗?民间传说
亡魂在托生前要经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却尘世中一切俗缘。眷恋生前人事
的亡魂为了纪念即将失去的记忆,通常会在头七晚回到他生前住的地方呆最后一
晚。为了让亡魂能够没有遗憾进入轮回,所有他的亲人和朋友都要守灵,等那个
亡魂前来和他们相聚。因为亡魂都是从正门进来的,如果这时有人乱跑,就会惊
散亡魂。你现在从东跑到西,小心吓走了心军的亡魂,到时他投不了胎,变成冤
魂找你算帐可别怪我。”小兰胆战心惊道:“是……这样吗?你不是吓……吓我
吧?”张剑锋被她气个半死:“我说了这么多,口水都干了,吓人要费这么大工
夫吗?”小兰环顾黑漆漆的栏杆,扯扯张剑锋的衣襟道:“喂,那个,民间传说
是不是全部靠得住的?”张剑锋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你既
然想知道,很简单啊,我施法叫心军出来你当面问他好不好?”“不要--!”
小兰惊叫一声,立即钻进门内不见踪影。张剑锋摇摇头笑道:“这些小女生,不
吓吓真是不行。”

  清晨五点,那些守灵的同学一个个抵不住睡意,个个七歪八倒地俯在椅子上,
张剑锋细心查看了一回,确认没人醒来后,轻轻开了门出去了。来到外面,深呼
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张剑锋马不停蹄地来到校门外西边一条小巷的一家低矮的铁
皮商店前,果然如他所料,商店刚刚开门。“老板--,老板--”张剑锋一声接一
声地叫唤,不多时从柜台前转出一个佝偻的老头,笑道:“哟,贵客来了,不知
道要买什么?这里的纸人很精致,要不要看看?”张剑锋道:“我就是昨天跟你
买了很多纸人的那个人啊。”老头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道:“是我老眼昏花了。
回魂夜不是过去了么?”张剑锋见四周没人,才低声对那老头道:“我想买试冤
纸。”老头忽然抬头向他看了看,才瘪着嘴道:“贵客那张是丢了还是……”张
剑锋打断他的话道:“用完了,我要再买些。”老头点着头笑道:“试冤纸我是
不卖的,你也用不着再买了。因为--试冤纸只用一次就够了。”张剑锋一愣,顺
即恍然大悟道:“谢谢老板。”

  一个阴暗的小巷,一个鲜少人光顾的小店,一个佝偻的多病的老头,一个门
类齐全的万能丧物店,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张剑锋深信不疑他肯定是个世外高人,
师父曾经跟他提起过,他的一个法友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宝号
的高人,多亏他的指点,最终力挽狂澜。这个奇怪老头的出现使张剑锋确信王心
军这件事并不简单,也许短短的“腐烂”两字包含了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崎岖,
但反而更坚定了他调查这件事的决心。

  小兰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拖曳到门外,吓醒一看,原来是张剑锋,道:“作死
么?大色狼。”张剑锋“嘘”了一声道:“低声!不要吵醒他们。你忘了今天要
去殡仪馆吗?”小兰确实忘了,一想起来,顿时全身起鸡皮疙瘩,道:“太早了
吧?他们个个还睡得象死猪一样。”张剑锋道:“殡仪馆早开了,正要他们不醒
呢,给这么多人看到我们还用去吗?走啦。”

  上一次也是在这圣洁的白色拱顶下,她接过了“高度腐烂,离奇死亡”的验
尸报告,这一次,她就得亲身体验“腐烂”和“离奇”的含义了,话已说满,小
兰只好硬着头皮去登记看尸单。站在外面等候的张剑锋百无聊赖,看见远处有一
个蓝领工人在修剪草坪,计上心来,连忙跨过栏杆,故意在草坪上东游西荡。果
然那工人看到了赶忙跑过来对张剑锋横眉怒眼道:“你快给我出来!这里严禁践
踏草坪。”张剑锋赶紧跳出来向那工人赔笑道:“对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
我来这里开一个朋友的追悼会。”那工人怒气未息:“废话!来殡仪馆还能给自
己开追悼会不成?难道不认识路?那也没理由走草地呀!”张剑锋道:“是是,
下次不敢了。我不是不认得路,刚才是心里害怕,不敢进去,一时乱了神,也不
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工人狐疑地打量了张剑锋一眼道:“都长这么大了,还
怕见死人?”张剑锋摇手道:“不是,不是……”四处望望见没有旁人,才神神
秘秘靠近那工人耳边低声道:“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个很恐怖的死人,好象说什么
放在冰柜里都会腐烂的那个……”那工人立刻变了颜色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件
事啊,你的消息还蛮灵通的。那个真的是好恐怖啊,我们这些人晚上都不敢提起
它。”

  张剑锋见对上号了,忙道:“大叔好心,透露点消息,到底那死人是怎么个
恐怖法?我见那外面说的也没有大叔这么夸张。”那工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们
外边知道什么?这些殡仪馆都不让透出去的。那具尸体一运进来的时候,我刚好
瞄了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了。不瞒你说,我也在这当了十几年的工了,少说也看
了不下几百具遇车祸死亡的尸体,哪有一具是象他那样的?”张剑锋不解道:
“大叔是说他不象遇车祸死的?”那工人道:“不是尸体不象,是流的血不象。
但凡遇车祸的,车轮子突然碾过去的,那血迸射出来,还很新鲜的那种,不要说
颜色是红艳艳的,还会起一大堆的气泡,那气味就象刚捞上的鱼那么腥。可是那
具呢,血色是暗红的,还有一股很臭的味道涌了过来,更不用说有什么气泡了。
我当时就跟一个工友打赌说,我死都不信他是被车撞死的。他不信,这不,过没
两天就出事了。”张剑锋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车祸现场,那血的颜色--似
乎也是暗红色的。又笑道:“大叔果然火眼金睛。那个人跟大叔打赌简直是自讨
苦吃,那么,依大叔的经验,他象因为什么死的?”那工人被他一吹捧,更加得
意洋洋起来,道:“我看他什么也不象,那尸体干瘪瘪的,血又这个样,照我看
来,只有死了一周以上的尸体才会这样。”一切与法医的验尸报告不谋而合,张
剑锋更无半点怀疑,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道:“去!或许是什么杀人案放了一个
星期以上,家人羞于公布拿来骗人的,有什么好怕的?我真是上当受骗了。”那
工人涨红了脸道:“你们这些小后生知道什么厉害?杀了人放了一个星期还会有
血?”朝四周围望了一望,才附耳对张剑锋道:“我们这边有些老工人看了都说
了不得了,听他们上一辈的老祖先说,如果有人死得非常痛苦残忍而又不甘心的
时候,他就会化身为厉鬼,并且会施妖法使自己的尸体很快腐烂,一来表明自己
决不投胎转世的决心,二来是给置他于死地的人一个警告,告诉他它不会放过任
何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来索命。不仅那个仇人惨,他周围的人也跟着惨,因为那
厉鬼会不惜任何代价甚至杀多几个人来达到目的。那些老工人都说,怕那厉鬼报
不了仇,回来找殡仪馆的人的晦气,都害怕得不得了呢!”张剑锋此刻已经了然
于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装作害怕道:“真有这么恐怖?那我要快去准备一
下,带多几张黄符在身上。”

  张剑锋来到了大厅里面,四处找了一找,小兰竟然还没出来,又等了十几分
钟,才见小兰踌躇地步出登记处门口,张剑锋迎上去叫道:“小姐,你如果很喜
欢这里,可以搬过来住嘛,不用在里面流连忘返吧?”小兰瞪眼道:“我也不知
道有这么多麻烦的啊,那登记处的小姐说什么已经被警察局列为疑案处理,不能
随便看尸体,要经过警察的批准,所以我才又去跟警察局申请,办好手续。我也
很辛苦的。”说着,把手一伸道:“拿来。”张剑锋愣道:“什么?”“费用。
我刚才打了好久电话给警察。”“找班费报销。”张剑锋已经快步走向了太平间。

  张剑锋做梦也没想到,太平间也有这么多名堂,果然不愧为全国首屈一指的
殡仪馆,他还以为是一个大厅,然后里面摆尸体和冰柜就行了。进去之后,发现
里面还有十几道小门,门上镶着一个大理石碑,上面分别刻着“福寿司”“殉难
司”“屈死司”“枉情司”……刹那,张剑锋真的怀疑他不是在什么太平间,而
是走在地狱的走廊上。小兰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低着头跟着脚步走路。那尸工带
他们来到最里面一间房道:“到了。”张剑锋连忙往上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大理石上刻着“冤厉司”。不苟言笑的尸工突然对他们道:“你们是他的同学
吧?”张剑锋见小兰吓得发抖,只好代答道:“是的。”尸工面无表情道:“那
么,你们最好快点把这具尸体处理掉,要不火化也行。实在已经腐烂得不成样了,
都认不出是一个人……”小兰的身体抖得象筛糠一样,后面的话都听不清,只模
模糊糊听那尸工呢哝道:“好久没在这间房里放过人了。”张剑锋含混道:“这
个问题嘛,我们会尽快解决的。”那尸工开了门道:“里面就是了,你们进去吧。”
小兰忙道:“那你呢?”那尸工冷冷道:“按照规定,尸工没有义务陪客人看尸。”
张剑锋探头往冷气森森的房间里望了一望问道:“哪一具?”尸工道:“没得选
择,只有一具。”

  见那尸工说得斩钉截铁,小兰只好随着张剑锋蹭进去了。果然,里面只摆放
着一张床,上面用白布覆盖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体。那尸工转身要走,张剑锋突然
道:“且慢!那床边周围一圈黄白黄白的东西是什么?”那尸工略略望了一下道:
“哦,那是尸脓,不过你们放心,已经经过处理的,没有腐蚀性了。”小兰立即
尖叫一声:“不要讲了,我好怕啊--”随即躲在张剑锋身后不肯出来。张剑锋只
好挥挥手对那尸工道:“没事了。”

  望着那长条形好象硕大的香蕉一样的物体,想起曾经同窗共读的音容笑貌宛
然,张剑锋心情沉重地来到了那张床前,缓缓地揭开了那匹白布,一股浓郁的福
尔马林混合着尸腐味冲面而来,白气氤氲中,张剑锋只看见一只枯瘦的青筋凸现
的干手,上面皮肤绽开,夹杂着一道道青黑的印记,手指头已经断了很多截,松
垮垮地连着皮,皮肤又白又青,象鱼泡般肿胀着。张剑锋的手掀到一半,突然又
盖回去了。小兰一直躲在张剑锋身后偷看,什么都没看到张剑锋已经把白布盖回
去了,不禁奇怪道:“你这么快看完了?”张剑锋苦笑道:“不是,好象挺恶心
的,都不成人样了。”小兰“啊”了一声道:“连你也怕,那怎么验尸啊?干脆
我们回去算了。”张剑锋道:“我们来又不是为了要得知他是怎么死的,我们要
确证的只有一件事--他是不是冤死的?王心军死后,你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流言
吧?”小兰点点头道:“嗯,很多人说王心军是冤死的,他化鬼之后就把尸体弄
烂了。难道这是真的?”张剑锋道:“这是其中一种情况。”说着,从书包中拿
出三柱香道:“这三柱香在元始天尊灵前享足了三年香火,已经具有辨别是非的
灵力,点燃之后,如果烟雾倾斜,那么王心军必定是冤死的无疑了。”说完用火
心符点燃了,供放到王心军的遗体前。小兰几乎是屏息静气地凝神看着,只见从
三柱香的香头上缓缓升起了三缕细细的白烟,张剑锋低声叫道:“王心军啊,请
将你的冤情告诉道香吧。”三缕白烟顿时起了变化,几乎是直线般向上飘着。不
胜惊诧的张剑锋和小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失声叫道:“没有冤情?!”那么
所有以前可能成立的推测在刹那间全部被推翻了。

  “谁在外面?”张剑锋警觉到外面似乎有人偷窥,赶忙收起了道香。门口闪
过一张麻木不仁的脸,原来是那尸工,道:“还有谁能够进来这里?”张剑锋道:
“好象时间还没到吧?”那尸工道:“是没到,可是警察局局长到了,说要见你
们,所以请你们现在出来。”警察要见我们?张剑锋和小兰对望一眼,张剑锋道:
“好,我们看完了就去。”那尸工坚持道:“他要你们马上就去。”小兰紧张地
扯着张剑锋的衣襟道:“现在怎么办?”张剑锋无奈道:“有怎么办?你胆子大
我可怕枪啊。”

肥胖的警察局长腆着个大肚皮坐在会客室,脸上汗光闪闪,很显然是刚赶过来,
此刻他正努力对坐在对面的张剑锋和小兰想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可是不知
为什么张剑锋总觉得他很象阿扁。只听局长笑道:“看尸的结果怎么样啊,吓坏
了这位小姑娘了吧?”小兰望望张剑锋,拘谨地“唔”了一声,倒是张剑锋接口
道:“还好啦,刚想看,局长就来了,所以还没看到长什么样。”局长“呵呵”
笑道:“小伙子很会讲话啊。不过,按照丧葬的规矩,一般过了忌日都不会去看
尸体了,你们怎么突然一反常态了呢?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妥?有的话应该报告
警察嘛。”张剑锋笑道:“尽管没法告别遗体,可是没一两个代表去看看也不是
很好,近来学校课多,抽不开身,而且局长给我们的那份报告也引起了我们的兴趣。”

  局长笑道:“好,好。”突然向门外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会意,叫走门
外值班的警察,把门掩上。局长见人都退走了,才立起腰来俯向张剑锋和小兰两
人道:“两位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我那份报告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吗?”张剑锋
装傻道:“你是说……”局长压低了声量道:“几乎所有的法医都这样跟我说,
这个人早该死了。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被撞死的是一具死了一个星期以上
的尸体,你们跟一具尸体共同生活了一个星期。而我,现在就想知道究竟是怎么
回事。”纸已经捅到了这一步,张剑锋不能不表态,道:“不可能吧,如果说王
心军早就死了,他宿舍的人不可能发觉不到,而且人死了,怎么还能够到处走动
呢?”局长道:“这些我不管,其实要证明他是不是已经死了非常简单,尸体是
吃不下东西的,我想问一下王心军被车撞之前一个星期他的饮食怎么样?”饮食?
张剑锋脑子里突然亮光一闪,想起了就在那个星期,他约王心军去吃麦当劳,王
心军拒绝了,当时张剑锋挺奇怪的:“喂,心军,你不是很喜欢吃的吗?为什么
不去了?没钱的话我请你也行啊。”王心军笑道:“真的不用了。我要回宿舍去
了。”然后听见他同宿舍的人抱怨:“都不知他发什么神经,这几天居然在吃冷
茶拌饭,一大碗一大碗的,是不是他家遭火灾了?”张剑锋心神一凛,抬起头来
正对上局长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道:“怎么样?回想起什么没有?”张剑锋道:
“他那个星期好象吃拌饭吃得很香,胃口也比平时好。”局长看上去有点失望,
把那肥重的身体又压回椅子上,点了一只烟道:“总之,我认为这件案子非常离
奇,决不是什么车祸肇事之类的,我怀疑是一件有预谋的杀人案。你们如果发现
有什么异常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向我报告。”张剑锋道:“一定,自然,告辞。”
拉起小兰一溜烟地跑了。从外面进来一个人道:“局长,问出点什么没有?”警
察局长“哼”了一声道:“万万没有想到那小子这么精明,我差点就叫他牵着鼻
子走路了。找几个得力的人看住他们。只要破了这件案子,我就可以升官了。”

  一直到公车上,小兰才松了一口气:“那警察局长看起来跟阎王差不多,凶
神恶煞的,吓死我了。”张剑锋瞄她一眼道:“你是班长,在那里一言不发的,
都是我在跟他周旋,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小兰不服气道:“他是问王心军的起
居,当然是问你这个男生了,我知道什么?”张剑锋道:“闲话少说,现在王心
军的线索可以说是彻底断了。对了,李庄不是说他知道什么车祸的内幕吗?”小
兰道:“你信他?那次车祸,他跟人去买饮料了,人都已经撞死了,他才赶了过
来,你说他有可能知道什么?”张剑锋轻轻一笑道:“不要说王心军,就李庄这
小子自从那天晚上失足掉进东湖以后,也变得怪怪的,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师范大学站到了。”张剑锋进了校门以后,突然拉着小兰往西边拐去,小
兰大惊道:“你去哪里?”张剑锋言简意赅道:“东湖。“小兰忙摔开他的手道:
“你这条大色狼又想干什么?”张剑锋急道:“是关于王心军的事情,别闹了。”
拉起她飞奔而去。

  东湖是这所师范大学最大的湖泊,也是重点生物保护区,此刻虽然正逢枯水
季节,但是东湖仍然以她一贯的秀丽风景楚楚动人荡漾在西区,波光粼粼,旁边
的青竹林伴随着风声发出柔和的“沙沙”声。小兰看了一眼张剑锋,只见他正对
着湖面出神,小兰奇怪道:“不是说来谈王心军的事吗?你看湖面干什么?”张
剑锋指着湖泊四周围道:“你看见没有?湖泊的三面都是围着房子的,能够靠近
东湖的只有这一边。而这一边围上了齐腰高的栏杆,斜坡下面还加修了一小圈坚
固的白色河堤。”小兰愣愣道:“是啊,那又怎么样?”

  张剑锋突然脱下外套,从栏杆的缝隙里溜到斜坡上道:“帮帮忙,我现在要
假装失足掉到湖里,你在上面留心看我动作。”小兰大惊道:“张剑锋你发什么
神经,等下你真的掉下去了我可救不了你!”张剑锋稳稳地站在斜坡的草地上,
道:“我正是想掉下去呢,你放心好了,我是班里有名的水鬼,这点小水能淹得
死我?”说完,把脚往地上猛地一蹉,整个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急速向下滑去,小
兰尖叫一声,却见张剑锋的脚触到了下面的河堤,被那些凸出的石头挡住了下滑
的趋势。见张剑锋没有掉下去,小兰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
张剑锋已经爬到斜坡上,重新再来一次向下滑,一次,两次,三次……每次张剑
锋都稳稳地在河堤那里止住了,一直到第七次的时候,张剑锋才翻过栏杆,穿上
外套,对已经看傻眼的小兰道:“我做了一次又一次实验,你明白我的真正含义
了吗?”小兰回过神来道:“明白了,从斜坡上根本不可能失足掉进湖里,李庄
他在说谎,他根本没来过东湖。”

  张剑锋笑道:“那么你又错了。这几天生物系的老师在搞一项科研项目,向
这湖里投放了大量的海藻,那天晚上,我在李庄湿淋淋的头发中发现了这些海藻。
他掉进湖里是确实无疑的了。”“但是”,小兰道:“你的意思明明就是说,根
本不可能失足掉进水的。”张剑锋继续望着湖面出神道:“并非没有可能,既然
不可能失足又要掉进水里,只有一个可能性。”说着他回头望着小兰缓缓说出那
句惊异无比的话:“是他自己跳进去的。”

  “开玩笑!!”小兰整张脸因为惊骇而变红了:“他为什么要跳进去?”张
剑锋目光炯炯地道:“这正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那天晚上我明明叫他留守宿舍,
有什么比得上重诺守信重要呢?就算他是个经常反悔的人,也不应该放下同学的
灵位不管,况且东湖周围都是些生物物理的研究室,左不靠店右不靠门,李庄他
来这里干什么呢?所以,我想,也许王心军之死的真正秘密可能就掌握在他的手
里。”小兰反驳道:“他只不过是撒了一个谎而已,我不认为这东湖和王心军有
什么关系。”张剑锋道:“话不是这么说。其实不仅他为什么跳到湖里我不明白,
他是怎样上来的也令我很困惑。”小兰道:“很简单啊,爬上来……”张剑锋打
断她的话道:“一点也不简单,现在是枯水季节,水位距离河堤表层足足一米,
壁上攀附了很多青苔,难道你认为在游泳考试中靠作弊勉强通过的李庄有能力爬
得上来么?他没淹死就已经是万幸了。”小兰一怔:“对哦,那他是怎么上来的?”
张剑锋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性。”这次小兰脱口而出:“有人拉
他上来的,一定是这样!”张剑锋蓦地两眼放光道:“对,如果没有人他肯定上
不来。这样一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李庄之所以会这么违反常理丢
下王心军的灵位不管而跑出来,是因为他要出去东湖会一个人,也许是商谈什么
秘密的事情,两个人最终取得了协议,要不李庄不会赶回来。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他出去见的是什么人,商谈的是什么事情,但是我们起码可以推测一点:那就是
李庄跳进湖里也是跟这件事密切相关的。刚才我在车上一直在想,他跳进湖里究
竟干什么?”小兰不由得听入了神:“那么你想通了没有?”张剑锋点点头道:
“我想过很多的可能性,最大的可能是李庄跳进湖里是为了捞起某样东西,某样
或许是那个人丢在湖里的东西。”说到这里,张剑锋转过头望着小兰道:“所以
我怀疑李庄可能真的握有王心军死亡的秘密钥匙,你还是听他说一下的好。”小
兰道:“但是你不觉得他的举动非常古怪吗?李庄是你的好朋友,也是王心军的
好朋友,而我只跟他是一般的交情,论理,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也该跟你先说才是,
为什么他会第一个找到我呢?”张剑锋想了半晌,摇摇头道:“我也想不出,目
前想知道答案的话只有按照他的话去做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回去问问他
吧。”小兰点点头道:“那么你呢?”张剑锋道:“李庄那小子刚刚收到家里寄
来的钱,肯定不会不请你吃早餐,我就惨咯,如果找不到大款我就要饿死了。”
小兰冷笑道:“凭你这么一个帅哥,在路上随便抛几个媚眼,就会有成千上万个
红颜知己跑过来请你的,你怕什么?”张剑锋奇怪道:“咦?为什么你对我的事
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再说了,有多少个红颜知己是我的事,班长大人为何如此动
怒,莫非……”话没说完,一大块带着泥土的草团迎面飞来,张剑锋“哇”的一
声惨叫拔腿就跑。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来到洗手间,终于洗掉了脸上的那堆泥块,再痛下诅
咒保佑小兰在路上遇到几个大色狼和歹徒后,张剑锋步履轻松地走向樱园,准备
大吃一顿。

  正在此时,隐约听得后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张剑锋回头一看,只见几列
队伍浩浩荡荡地举着牌子,拉着横幅向他走过来,原来是示威游行。张剑锋退到
侧边,准备瞧瞧热闹,却见横幅上写着“强烈抗议学校无视学生安全”“杂物不
除,永无宁日”等字样,张剑锋看得一头雾水,正好瞄见里面有一位熟识的师兄,
连忙混到他身边道:“师兄,是我啊,你们在抗议什么杂物啊?”那师兄见是素
日钟爱的小师弟,自然直言不讳:“就是那堆放在我们系楼内院下面东北角的什
么箱子之类的杂物啊。”张剑锋顿时觉得有点好笑:“这些杂物到处都有,我们
那边放得还多过你们呢,不用抗议这么严重吧?我们又不是瞎子,难道还会撞上
去不成?”那师兄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一开始也没管这些,直到近来我
们才发现这其实是个很严重的隐患,如果没有这堆杂物,宏彬根本不会死。”张
剑锋不解道:“宏彬是谁?”师兄道:“我们系的一个同学,上个月底跳楼身亡了。”

  张剑锋这才想起上个月31号那件轰动全校的跳楼事件,说是某系的师兄晚上
在课室自修期间突然发了疯,张开双手大喊大叫地冲到阳台上,他的同学们还来
不及拉住他,他已经跳下去了。后来官方诊断为心脏病突发导致神志不清。张剑
锋更加迷惑不解道:“他死是因为他跳楼呀,跟杂物好象扯不上关系。”那师兄
冷笑道:“关系可大着呢,我们自修的课室是在三楼,就算多娇弱的人跳下去顶
多是个残废罢了,根本就不会死。宏彬他是跳下去的时候脑袋撞到了箱子的边角
上,脑壳碎裂而死的。不要说什么还有人跳楼的话,就说我们这些男孩子平时喜
欢追逐打闹的,一个不小心翻过了阳台,七楼掉下来是我们的霉运,自然没话说,
怕就怕从一楼掉下去也非死不可了。”张剑锋听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学校一
定又是封锁消息了,不知者不罪,师兄莫怪哦。”说着退出了队伍拔步向樱园走去。

  “实在是太恐怖了,一想起窗子后面就放着那些东西,稻秸上还沾满脑浆,
我都不敢去那里上课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窃窃私语了这一句,霎时,张剑锋象
五雷轰顶一样呆在当地,随后又冲回到那师兄身旁。那师兄见张剑锋去而复返,
奇道:“你做什么?”张剑锋急切问道:“你们那堆杂物里是不是有稻秸?”那
师兄道:“是啊,那上面还残留有脑浆呢,你问……喂,你去哪里?”张剑锋只
摆了一下手,就旋风般地跑走了。

  望望四周一片幽静,鲜少人烟,小兰才回头对李庄笑道:“这里少人,你有
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吧。”李庄到处看看,见果然少人经过,才放下心头大石。小
兰道:“你也太小心了。说吧。”李庄略一沉吟道:“这句话我一直不知道该不
该跟你说,我怕你会不高兴……”小兰截断道:“你说吧,至多我答应绝对不会
不高兴。”李庄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好,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喜欢你。”
“什么啊?!”小兰那一瞬间简直不相信她的耳朵,“我说我喜欢……”小兰忙
打断道:“但是……但是你不是说跟我讲什么关于王心军死的事吗?”李庄淡淡
一笑:“那只是个幌子,你这几天都在为这件事忙着,我不拿这个话题说,恐怕
你都不会答应出来的,请原谅我欺骗了你。”小兰此刻一惊一吓,整个脑子一片
空白,李庄后面说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见。李庄见她望着地面只是不吭声,不禁走
前一步道:“我已经跟你表白了,你的意思怎么样呢?”小兰一悚,抬起头来,
刚好和李庄炽热的目光相对,不由脸上一红,讷讷道:“我……我……”李庄又
进前一步道:“和我交往吧,我会好好待你的。”小兰好半晌才憋出话来:“不
……你现在突然跟我说这个……我从来没想过,我……我要想想……再说……”

  李庄等了半天,见小兰始终不吱声,突然一笑道:“你若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就明说吧,这些事不能勉强的,我早料到有这种结果了,看来谣传果然是真的,
你原来真的喜欢张剑锋啊?”小兰大惊抬头叫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跟他
一点关系都没有。”李庄哈哈大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喜欢一个人没有罪,
同样拒绝一个人也没有罪,我只是希望我能留下点回忆而已。不知道我能吻你一
下吗?”小兰大吃一惊,素日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只有脸上的红霞顿时象火烧
云似的迅速蔓延开来,头越垂越低:“我……你……”李庄轻轻走向她,慢慢俯
下头。

  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拍掌声,一个人哈哈大笑走出来道:“这段爱情真是惊天
地动鬼神,上可媲美天仙配,下可比拟白蛇传,不愧是情场圣手啊!”李庄赶紧
抬起头来,小兰转头一看,叫道:“张剑锋,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张剑锋。
李庄接口笑道:“我早就算准你会来英雄救美的了,怎么?我们是哥们儿,不会
这么小气,连个香吻都不肯给吧?”张剑锋笑道:“如果这样想你可真是大大地
错了。我跟她之间简直清白到白纸一样,不要说吻,你喜欢怎么样我都没意见。
这种母夜叉,我实在是无福消受。”“你……”小兰气到想立时上去给他一脚。
李庄瞄瞄小兰道:“哦?那不知道你来干什么?打扰我好事,太没义气了吧?”
张剑锋突然变色道:“住口!少在那里一口一个‘义气’的,谁是你哥们?谁又
讲义气了?”李庄吃了一惊道:“张剑锋,你不是这么翻脸不认人吧?”又对着
小兰道:“看,你喜欢的居然是这样的人!”小兰也搞不懂张剑锋为什么突然动
怒,对张剑锋道:“喂,你发神经啊?”

  张剑锋突然从身后拿出两根稻秸道:“那么这两样东西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
吧?你能否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身上呢?”李庄全身一震,脸色越发
深沉了,半晌才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开玩笑了。”张剑锋上前一步道:
“那么我再问你,心军头七那晚你跑到哪里去了?”李庄道:“我掉东湖里了。”
“为什么你会掉东湖里?”“我捡手表……”“为什么你的手表会掉在那里?”
小兰虽然知道李庄在掩饰,可是见张剑锋居然这么不留情面地步步紧逼,也非常
惊讶。这次李庄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有事。”张剑锋轻轻一笑道:“我也料
到你有事。看门的老头说看见你一路大呼小叫神色慌张直往外跑。只是那晚是心
军头七,大家人手不够,只留了你一个看香火,你如果有事该告诉一声,一声不
响就跑掉不太好吧?”李庄道:“我事先并不知道。”张剑锋点点头,换了个话
题道:“你去年的游泳要补考是吧?”小兰知道点到正题了,心一阵揪紧。李庄
却摸不着头脑,半晌才道:“好象……是吧。”张剑锋道:“你现在的脚又伤了,
能够挣扎着从枯水的东湖爬上来,你真该做我的老师了。”此话一出,李庄的脸
色顿时比金纸还白,小兰已经在一边又清又脆地接了口:“我们刚才做了个实验,
那里的草坪阻力很大,根本掉不下去。你还是坦白跟谁在秘密约会,捞了什么东
西上来吧。”

  李庄刚松了一口气,张剑锋又在那边不紧不慢地道:“是啊,我原本想应该
是这样。”小兰惊异道:“原本?”张剑锋道:“假如没有那两根稻秸的话,所
有的环节都可以完美无缺地组合在一起,你就可以把所有责任和注意力都引向那
个莫须有的人物上,可惜啊,偏偏是这里解释不通。先是宿舍里面莫名其妙地出
现一根,你又湿淋淋地带回一根,我总觉得似曾相识一样,可是我想啊想啊,总
是想不起来。”说到最后一句,张剑锋近乎是自言自语了:“刚才我遇见了师兄
在为他同学不明跳楼死亡的事件请愿,提及楼下有大量稻秸,我才突然想起了记
忆中的稻草所在。”张剑锋的声音再平淡不过,可是李庄全身却剧烈一震,随后
太阳穴酸疼不已。小兰忙问道:“是什么?”

  张剑锋缓缓道:“你没有料到我早就对王心军之死起疑,是你的一大失误。
心军死前一个星期曾有一晚也是全身湿地回来,问他怎么了,他说上厕所时不慎
被坏的水龙头喷到,喷成这么湿我真是佩服他了。当时正好是我手忙脚乱地帮他
拿换的衣服的,那湿衣上就黏着几根稻秸。李庄也是全身湿地回来,还有日期,
终于让我恍然大悟了。验尸报告早就揭开了谜底:王心军早死了,就死在全身湿
的那晚,回来陪我们玩笑的不过是具尸体而已。同理,李庄也死了,死在了掉到
东湖的那晚上。这就是你玩的把戏--借尸还魂!”

  小兰第一时间控制不住惊叫出声,连连后退,张剑锋目光紧逼着李庄道:
“关于回魂夜的另外一个传说--冤魂回复,听过吗?知道为什么给冤死的人举
行回魂夜形式大不相同吗?因为那一天,冤魂将会回复到冤死时的状态,由窗
户进入。例如一个被火烧死的人,当它进来时,人们会闻到浓重的焦肉味,冤
重的还可以发现地上有灰。王心军全身湿,李庄又全身湿,这实在太巧了,还
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稻秸都彻底暴露了你的面目。”

  说到这里,张剑锋悠悠道:“我没有说错吧,李庄,不,我现在是否应该改
口叫你王宏彬师兄呢?说起来我真没记性,你死的那天刚好下着大雨,我还打着
伞挤了进去看见你的尸体七歪八倒地躺在杂物上。作为一个新死的枉魂,只有在
头七那晚法力达到最大时才能杀人。王心军死在你的头七,李庄死在王心军的头
七,然后……”

  小兰怔怔地听着,忽然反应原来她是作为后一个牺牲品的,捂着口低声呻吟
了一声,连忙转到张剑锋的身后。李庄突然哈哈大笑,打断了张剑锋滔滔不绝的
讲述:“不错,你真聪明,说得好象是亲眼看见的一样。王心军和李庄是我杀的。”
蓦地,他换上了一种狰狞的脸孔,恶狠狠地瞪着张剑锋,粗声粗气道:“你既然
那么聪明,你猜不猜得到我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工夫去借尸还魂?我为什么不去
投胎?我为什么不去安安分分地以冤鬼的形式存在?”张剑锋一愣,自己倒没有
考虑到这个问题,问道:“为什么?”王宏彬冷冷地道:“你当然猜不到。今天
看上去是你赢了,其实你输得很彻底,我总会找到办法打开石门的,石门一开,
全校浩劫,你们两个当然也逃不了。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跟我一样。”
讲到这里,王宏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同时他的身体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
地扭动着。张剑锋目光一闪,猛然跨前一步道:“什么石门?什么浩劫?”

  “已经没时间了。”王宏彬哑声道:“刚才晒了一会儿太阳,身体已经开始
腐烂了。泡过水的尸体毕竟不容易保存,我……我必须找另外一具……你们知道
了我的秘密……咳咳……如果你想知道石门的真相,就将你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奉
献给我吧!”方才还软绵绵地躺在地上的王宏彬突然跳起身来,张着十指象饿虎
般朝张剑锋插了过去,小兰惊叫一声,拔腿就跑,却绊到了一块石头摔在地上。

  “嗷!”一声痛苦的嘶叫,小兰悚然回头,却见王宏彬抱着头在地上乱滚一
通,张剑锋仍然立在当地,不同的是手中多了一张黄符。王宏彬捂着脖子上的黑
印,又惊又怒道:“为……为什么你会……”张剑锋冷冷一笑道:“承教了。在
下是终南山弟子,捉鬼是我的老本行。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不要垂死挣扎,乖乖
把什么石门、浩劫的事说出来,我可以让你超度升天。”“哈哈哈,没用的。终
南山又怎么样?”王宏彬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一对红红的眼珠子闪着寒寒的
光:“就算你有本事请得来道教老祖也是没用的。不进石门,我就永远超度不了,
永远痛苦地存在在世上。所以,我倒宁愿跟你一拼。”话虽这样说,却不见他动
手,只是站着不动。张剑锋心道:“不好!”快如疾风地向小兰冲过去,那边身
影同时一晃,,张剑锋刚好来得及把小兰拉开。

  “哇啊啊啊啊!”王宏彬突然仰天长叫一声,身体慢慢向后倒去,只见迎面
却站着浑身颤抖的警察局长,手里拿着一根电棒。原来他得到属下密报,想独吞
功劳,就自己偷偷地跟了来,不料刚探了个头,就见一个肤色青白的人呲牙裂嘴
向他冲来,大惊之下他顺手拔了随身携带的警棒送了过去。王宏彬倒在地上,一
对眸子兀自死死盯住张剑锋,喘着粗气道:“你不该拦我,石门一开,你们都跑
不了,等着和我做伴吧。”瞬时,几缕青烟从身上袅袅升起,尸体也迅速变了颜
色,一股厚重的尸腐味渐渐弥漫开来。

  警察局长手足无措地望望尸体,又望望二人,茫然道:“这……这是怎么回
事?”张剑锋道:“你电死人了。”局长眼皮子一跳,忙辩解道:“可是这根电
棒电压很低,不可能……”张剑锋道:“李庄同学本来就有心脏病,刚才又在激
动中,就算低压电也足以致他于死地了。”说完,见局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又不无讽刺地道:“局长真是英明,王心军果然是被谋杀的。”局长忙把手一挥,
慌乱道:“唔,不是这样的,是……他刚才阻碍了执行公务,我出于保护国家利
益误伤了他,等会儿我……我会找人来……来……处……处……“说到后来,局
长已经语无伦次了。他胆怯地望了一眼张剑锋,见他面无表情,丧气地转身走了。

  直到这时小兰才松了一口气,蓦然发现自己竟紧紧搂着张剑锋,“呀“的一
声忙不迭放开手,已经羞得满脸通红。张剑锋却不注意这些,忙上前去查看尸首,
只见七窍流血,果然是溺水死亡后的症状,正思量这“石门”不知是何怪物,转
眼见小兰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遂笑道:“想不到我们的母夜叉也有人追求啊。”
一大团草块立刻挟着风声飞来,张剑锋偏头躲过,怒道:“你是这样对待你的救
命恩人的吗?”小兰道:“那你想怎么样?谁叫你笑我?”张剑锋道:“我为了
救你,已经饿得肚皮扁扁的,这样吧,我委屈点儿,你连午餐一并请了吧。”
“叫你的红粉知己请!”“你刚才一个老大的草团飞过来,就算有一堆红粉知己
都吓跑了。我现在抓不到人,可跟定了你。”“……”

  “警察局长的事怎么办?”小兰见张剑锋只是闷闷地低着头吃饭,跟先前的
谈笑风生判若两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张剑锋有气无力道:“肯定假装不知
道,除非你想坐牢。”“那么石门的事呢?”张剑锋叹了口气道:“我正为这个
头痛呢,本来想着把它收伏了就没事了,半路又杀出个石门来。现在铁门、防盗
门倒是挺多,石门没有一扇。你有没有听师兄师姐说过这所学校有什么石门?”
小兰摇摇头道:“没有。会不会是它唬我们呢?”张剑锋道:“应该不会。它明
知斗不过我,这样做对它没有任何益处,恐怕王宏彬的死真有莫大的隐情。况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到这里突然默然不语,二人心里突然想起李庄的死,
不禁一阵难过。张剑锋勉强咽下一口菜,起身道:“我要找师兄详细问一下王宏
彬死的事情才行,现在也只有从这条线索着手最快,最可恶的是那个什么烂局长,
一个棍子打得它魂魄分体,要不直接抓它来问就可以省掉这么多麻烦了。”小兰
吐吐舌头道:“还想抓它?我吓都快吓死了。那我呢?我干什么?”张剑锋瞪她
一眼道:“傻瓜,你当然是回班里去编一套谎话哄住他们。人是你叫出去的,现
在回来就变成尸体了,不先声夺人的话你迟早会被当作凶手抓起来的。”小兰一
听果然着了忙,连忙结清饭钱出去了。

  酒足饭饱,张剑锋走出樱园,看看行政楼那边,估摸着示威活动大概已经结
束了,正想往师兄宿舍处走,忽然背后有一人叫住了他:“张剑锋,你大清早的
跟小兰跑哪儿去了?私奔吗?”张剑锋回头一看,小清正笑吟吟地立在他后面。
张剑锋笑道:“不要乱猜,就是私奔也不会找这样的母夜叉啦。我们只是恰好碰
到一起聊些无聊的八卦而已。”“八卦?”小清狡黠地一笑,右手扬起一份卷宗
道:“不知什么样的大事张剑锋同学才不视为八卦呢?”张剑锋忙定睛一看,顿
时哭笑不得,原来是那份验尸报告,只不知她是怎么弄了来,料着她冰雪聪明,
也瞒她不过,遂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

  小清听完,吓了一跳道:“原来事情有这么严重,怪不得你们秘而不宣呢。
小兰呢?还不回去?班里恐怕要闹起来了呢。”张剑锋道:“我刚刚把那个傻瓜
赶走了。”小清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这会子回去人家可能疑到我头上,干脆
我帮你问一下人看看那王宏彬生前的事吧。”张剑锋也觉得合理:“那么下午五
点在这樱园门口等……”小清赶着打断道:“我饭卡刚好没钱了,那就打扰你了。”
一笑转身离去。张剑锋登时吃了个扁,啼笑皆非无言以对。

  果然不出张剑锋所料,师兄正一个人在宿舍大发牢骚,见张剑锋抬脚进来,
“嗐”了一声道:“我这里并没稻秸看,你又来做什么?”张剑锋笑道:“谁来
看稻秸了?我来看看你们的示威结果怎么样。”师兄愤然道:“那个死教务处居
然说我们是无理要求,真该叫那些人从楼上跳下去试试看。”张剑锋道:“这也
怪不得学校。王师兄本来是想自杀的,他们当然不相信你的说话了。”师兄反驳
道:“谁说宏彬是自杀的?”张剑锋无比惊异地道:“是你说的啊,明明是你向
学校作证说……”师兄打断道:“我作了假证,他是突发羊癫疯死的。”张剑锋
整个人都呆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霁云 发表于 2008-8-1 10:14

灵堂课室 卷二
    沉默间只听师兄娓娓道:“唉,说起来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呢。那天也该我倒
霉,刚好坐在他隔壁。大概九点多吧,我正看着英语,突然桌子发生了颤动,
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抬头看发生了什么事,我周围的人都没有异样。我还特别
看了看他,他安安静静地坐着。我以为我是多心,继续低下头去看书。过没一
会儿,桌子又颤动了,而且动得比上次更明显。我迅速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但
仍然没有任何可疑。当时离我最近的是他,能够影响我这么大的也只有他,因
此我很疑心是他在捣乱。接下来我存了心,表面上是在看书,实际我在不停地
用眼角余光监视着他。事情终于发生了。
过没多久,王宏彬身子突然一阵剧烈的抽动,带动了桌子也是一阵更为猛烈
的颤动,我大惊之下,忘了是在监视他,刚想抬起头来喝问他干什么,就只那么
一秒的时间,他又恢复正常了,仍然是那个安安静静的王宏彬。我因为跟他不熟,
不敢吱声,只是继续观察下去。果然,每过一段时间之后,王宏彬的身体就会抽
动一阵子,而且有愈来愈烈的趋势。我大怵之下,想起儿时唱的童谣:‘羊癫
疯,羊癫疯,手脚乱抖象中风。’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抱起书想换个位子,谁知
已经来不及了。

  王宏彬突然抬起头,两个眼珠大大地凸出,充满了无比惊惧的神色,四处茫
然望了望,我正要问他,他却突然举起双手大叫一声:‘不要追我啊--!’全班
都被他吓到了,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齐唰唰射到他身上。可他好象丝毫没感觉,暴
躁地把桌上的书全部扫到地上后,煞有介事指着后面,声音颤抖道:‘你不要过
来啊?我本来不想来的!!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放我回去!!’我再也忍不住
了,站起身大声道:‘快叫救护车,他羊癫疯发作了。’王宏彬攸而转过身来直
直地指着我,泪流满面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看我??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我呆呆立在当地,不知
道他胡说些什么。有两个健壮的男生走上来扳住他臂膊将他硬拖出课室,王宏
彬一路脚在拼命地乱踢一通,嘴里还哭喊着不愿离开,看上去十分可怖,整个
班一片大乱。刚刚拖出门,王宏彬奋力挣脱了两个男生,同时快速爬上了阳台,
我们都大惊失色,只听得他哭诉了一声:‘放过我吧--!’从此就阴阳相隔了。
我们怕得要命,王宏彬太过反常了,警察未必肯相信我们的话,有可能反而以
为我们谋杀了他,推卸责任这种事学校是做惯了的,所以我们大家约定,向学
校报告说王宏彬是自杀的。”
“唔。”张剑锋听着,道:“我去看过那堆杂物,离他跳的阳台有一定距
离,按照人从三楼阳台跳下的最长抛物线,好象也没有可能砸到那些箱子。”
师兄两手一摊道:“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如何跳过那边去的。我说你也够冷
酷,人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去分析什么抛物线扬物线的。”张剑锋一笑道:“我
是就事论事。他说的‘石门’是指哪里?”师兄垂头丧气道:“不知道,木门倒
有很多,有些人竟然以为石门是指宝藏,真是受不了他们。”张剑锋道:“或
许真有呢,你不去找?”“你这个葛郎台!”就在二人谈话入巷之际,张剑锋
不慎遗落在地上的一张黄符慢慢地变成黑色的水浆,溶入到地板中。

  张剑锋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樱园,果然小清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来了,不由
嗔道:“你有没有时间观念?”张剑锋忙解释道:“我的一张黄符丢了,找了半
天也找不着,师兄怪我乱翻他东西,把我饭卡也扣下了。”小清“噗嗤”一笑
道:“这么巧,我连整个钱包都被师姐拿走了,那没办法了,你去那边买票,
我到那边挑个好位置。”不等张剑锋有所反应,小清嫣然一笑,径直走了进去。
张剑锋暗暗咒骂道:“为什么我老是说不过这小妮子?”
“王宏彬,男,25岁,物理工程系大四学生,家庭状况中等富裕,一姐一弟,为人不是很正派,经常爱占小便宜,出事前几个星期刚刚和女朋友分手,目前
不知道谁飞谁了,几天后又听他说看上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生……”“喂!”张剑锋把筷子一放道:“你探听的就是这些消息吗?这跟他跳楼有什么关系?”小
清也毫不示弱道:“王宏彬不是什么出名人物,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还指望着我打听他什么带兵打战的消息吗?”张剑锋垂头丧气道:“那么他之
前也没有什么反常的嘛,值得注意的是他提到了‘石门’,看来石门是有的,只
不知藏在哪里。”小清明眸一闪笑道:“我想起来了,这附近确实有石门!”

剑锋喜不自胜,忙问道:“在哪儿?”“北齐夫人墓……”话没说完,张剑锋已
经一个筷子插了过去,小清一边躲避一边笑道:“我看你难过,所以想逗你开心
儿。”
张剑锋气道:“现在线索都断了,你还寻什么开心?”
小清用手梳了梳
乱了的头发,抿嘴笑道:“不见得吧?要是全无办法,我们的张法师为何能这
么气定神闲呢?”张剑锋气馁地一笑,看来在小清面前总是吃不了兜着走。
小清挽了小兰的手笑道:“你跟这种人较什么劲,过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
事情要告诉你。”当下二人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小清把事情的本源始末都详细
讲了一遍,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小兰惊得“腾”地立起身来,失声叫道:“什
么?!请碟仙?”小清忙掩住她的口道:“这么大声讲出来想找死么?据他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下策。这件事本来隐秘,知情的人又找不到,也只好这样了。
七天后王宏彬会魂魄归位,因为他冤屈太大,所以只能用碟仙请。”小兰道:
“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难道没听过有关碟仙的传闻吗?”
小清默然半晌,勉强笑道:“怎么会没听过呢?只不过是我想着剑锋他好歹出
身道教名门,应该不至于重蹈……”说到这里,全身竟打了一个寒颤,噤口不言了。

  原来这所师范院校以前曾兴起一阵大规模的卜卦之风,因为笔仙、筷仙等不
象文王先天卦和塔罗牌等那么复杂,简易可行,因而大受同学们欢迎。时而久
了,便有人觉得笔仙筷仙算得不准,不知是谁从国外带来了全套铁制八卦方位专
用碟仙罗盘并请碟仙的全套用具。请了几次没事,碟仙立刻以它的超精确率在校
园掀起了一场新的潮流,并迅速压倒了笔仙和筷仙。同时大量粗制劣作的碟仙用
具在校园外的小摊上出现,最终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有一个晚上,有一间男生宿舍里聚集了六个人,用刚刚从外面买回来的罗盘
玩碟仙,据传闻在问完所有问题准备请碟仙回去时,一个男生突然想恶作剧一
下,问碟仙是怎么死的。(注:请笔仙、碟仙、筷仙等有两大禁忌:一不问冤
情,二不问死法)。碟仙很快做出回答:“上吊。”男生见全场的人吓得脸色都
白了,开心地哈哈大笑道:“你晚上过来陪我睡觉好么?”碟仙的行动略有凝滞,
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而且自动归位了。那男生挣足了脸,便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就在那天晚上,无独有偶,睡在那男生下铺的另外一位男生突然失眠了,辗
转反侧到半夜,觉得脖子上特别痒,好象被蚊子叮了几下。于是他爬起来打开手
电筒,开始寻找蚊子的踪迹,却发现从上铺的床板缝里垂下几缕柔软如丝的长
发,正随风在他眼前轻轻飘动着。原来刚才让他脖子一直痒的是这个东西。他
往上一看,上面还垂下来衣服的一角,是红色的。接着,他听到上铺传来一声
非常轻微的女人的呻吟声。

  狂叫声惊动了整栋宿舍,后来人们发现上铺的男生全身出血而死,其余四个
也已经手脚冰凉去了多时,剩下那个昏死的总算被抢救过来,在病危房呆了三个
月终于因刺激太深变成植物人,至今没有苏醒过来。一室五命的事件给这所学校
带来了太多的负面恐惧,学校马上没收了全部碟仙用具,开除了带头玩的五个
人,并立下有史以来最严厉的校规:凡有玩碟仙者,一律开除学籍。一时间,
学生们谈碟仙色变,不仅碟仙,连笔仙、筷仙也销声匿迹了。那间宿舍因为没人
敢住改为杂货间。现在小清蓦然说要请碟仙,而且是王宏彬,不由得小兰不惊不怕。

  小兰颤声道:“算了吧,班里已经死了两个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道
真要我们全班死光吗?”小清缓声道:“不行啊,如果王宏彬说的没错的话,不
止是我们全班,恐怕全校……”

  小兰一怔道:“我们可以通知全校逃出去啊!”小清忍不住一笑,拉起她的
手道:“小兰你太傻了,你以为校长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小兰默然,久久才
道:“既是这样,也没有办法了,我身为班长,的确难以抛下班里同学,只是
这件事还是要保密。”小清笑道:“那是自然。”

  七天后第二节课,张剑锋以受伤休养为辞没来,小兰说要请假整理全班成绩
册,小清见实在没借口,只好装肚子痛,终于成功地逃出了教室。二人一路躲躲
闪闪来到张剑锋的宿舍,张剑锋已经打点好一切了。

  小清好奇地环目四望,只见中央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放着一个圆形的盒子,
饰以银边,盒盖上用金线绣着“终南山密授法器”,左边摆了一个香案。墙壁上
贴了两张红纸,却因为烟雾弥漫看不清供的是什么神,只听小兰对张剑锋笑
道:“你受的什么伤?回来拿请假条我是要查医生批文的。”张剑锋道:“额头
上被你粉笔擦打出一个大包,不用验伤都可以请假了。”小清已经坐下道:
“你们不要斗嘴了,快开始吧。”

  张剑锋先要净水盂沐了,才对二人道:“因为王宏彬是恶灵,阴气太重,所
以才叫你们两个女的来,等会儿你们只要把食指放在碟子上面听我吩咐不要乱
动,就行了。”小兰道:“出事怎么办?我听说过有碟子碎了飞出来毁容的。”
张剑锋不耐烦地白她一眼道:“你毁容了我娶你!”小清见小兰气鼓鼓的样子,
不禁笑得前仰后俯,又指着那两张红纸道:“那贴的是什么?”张剑锋随意地看
了一眼道:“哦,那是包拯和萧何神位,我请来压邪气的。”一边打开了那盒子,
从里面捧了一个金灿灿的刻满字的罗盘出来。“哗!金子做的呀!”小兰不由惊
叹道。张剑峰敲了她一个响头道:“我没叫你起来,拜金主义者!这是青铜镀金。”

  张剑锋示意二人将食指放在正中央的碟子上,小清心里顿时一阵紧张,说不
怕是骗人的,她昨天晚上借了一大堆有关请碟仙注意事项的书,把怎么请的程序
背得比考试时还熟,生怕出丁点差错,碟仙怪在她头上,见小兰也准备好了,颤
声道:“碟仙碟仙请出位……”“停!”张剑锋连忙打断道:“不是这般请,你
们按着碟子就行了。”

  张剑锋在包拯和萧何的神位前又上了一柱香,举起一杯酒对天三揖,来到桌
子前,神情肃穆地把酒慢慢洒于地上,又拿来一挂白钱,扯过一个火盆不紧不慢
有一叠没一叠地在那里烧,直把小兰、小清当成挺死尸似的,小兰刚要发作,张
剑锋已起身朗声道:“终南山弟子张剑锋致上阎罗界十王、各方牛头马面黑白无
常及拘司人台前,凡尘冤孽未了,致使俗世生波,今特借道祖大上怜悯之意,
求开方便之门,拘恶灵王宏彬正位,以肃清妖疹,玉宇祥宁。”

  过了不到三秒钟,碟子突然剧烈震动,但却并不移动。张剑锋紧盯着碟子问
道:“王宏彬吗?”碟子震动得更狂乱了,小兰、小清面带惊惶地望向张剑锋。
张剑锋冷笑道:“王宏彬,你若是还这么不合作,我有本事叫你卡在这关口里,
让你进不来出不去,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话音刚落,碟子慢慢地移出了圆圈中心。

  张剑锋依例问道:“你是王宏彬吗?”碟子极不情愿磨磨蹭蹭地挪动到了
“是”的旁边,旋转了碟身上的指针,对准了那个字。“年龄?”“23。”“怎么
死的?”听张剑锋开口没多久就犯了大忌,小兰小清几乎同时花容失色,看
张剑锋时却象个没事人似的。碟子这次倒是毫不犹豫地左移右动:“被害死
的。”张剑锋道:“告诉我详细情况。”“不可。”“为什么?”“因为石门。”
又是石门!张剑锋不耐烦地敲着桌子道:“不要以为只有石门可以制得了你,
就算你去得到石门,我也会让你永远魂魄分开!所以最好乖乖地把一切的
事情给我交代清楚,如果真是枉死,或许可以救得你出一线生天。哼,开
玩笑!以为进了石门就有救了吗?”碟仙似乎被张剑锋的话打动了,迟疑了
一下终于慢慢交代了一切似雾非雾的离奇死亡真相:

  “上个月初,我女朋友飞掉我了,我伤心欲绝,以往都是我飞掉人家。第一
次将感情这么认真地付出,角色却倒置过来了。那时我万念俱灰,浑浑噩噩地来
到一课的七楼,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坐了几个钟头。课室关门了,熄灯了,
可我还坐在阳台上,望着下面空荡荡的地板,我在想要是这样跳下去一定很舒
服,什么痛苦都忘记了。我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正准备跳时,后面突然亮
了一下。我当时很奇怪,这时巡房的老师也该下楼了,莫非有人也选在这个时
候跳楼吗?于是,我便回过头去看个究竟。

  “接着,我看到一幕很奇异的景象,两个全身穿着拖地白袍的人走过,头上
戴着顶尖尖的白帽子,手上提着一盏好象是用白纸糊住的灯笼在一个窗口里缓
缓地走过。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迅速倒流一般。提灯的过去,又是两个相同装
束的人,不同的是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吊着一块白色的烂布条,神情肃穆地
走了过来。我看着那块烂布条,总觉得似曾相识,突然想起去年姥姥去世时,
乡下人崇尚土葬,丧礼搞得大张旗鼓,还要组织出殡,走在出殡队伍前的就是
这些白布条,妈告诉我,那叫招魂幡,有了它,姥姥的魂灵才会跟在我们后面,
我们才能令她到墓地让她安息。那些招魂幡式样和姥姥出殡时的一模一样,只
不过我们穿的是一般的麻衣,而不是这些奇怪的衣服,前面也并没有人提着灯笼。

  “想通之后,我吓得手脚发凉,什么跳楼的事全撩到一边。前儿迷迷糊糊听
说一个学生被他杀了,尸体就弃在一课的厕所里,悲痛欲绝的山村父母竟提出
在学校里做一场丧事,学校当然拒绝了。可是天晓得那对丧子父母不死心,白
天不让搞,晚上跑上来偷偷弄。我缩在墙角下,等他们全部过完了再偷偷溜出
去。散纸钱的完了,又来了几列吹唢呐敲锣的,因为怕惊动学校,所以那些声
音也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丧乐队过后,几个大汉抬着很多制作精美的纸人、
纸房子、纸庙走过来了。我心里不禁起了怀疑,不是说那学生家境很穷吗?光
这些纸玩意儿的花费我死后我家也未必买得起。一口全身雕满乱七八糟花纹上
面还盖着块黄色的大布的棺材慢慢地抬过来了,后面是一大群哀号不绝的家属
队伍。这再一次证实了我的猜疑,这么华丽的棺材,不是千万富翁根本拿不出
手。既然不是那对可怜父母的,会有谁在这深夜搞出殡呢?这么多人又是怎么
混上来的呢?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终于战胜了恐惧,慢慢从墙角里站起来,
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但是她的打扮十分与众不同,以至于我第一眼便注
意上了她。她的头上梳着一种古怪的高高耸起的发髻,上面还插了根簪子,身
上穿着一袭纯白色绒旗袍。虽然觉得她发型和衣服搭配得不伦不类,但是她一
身高贵端庄的气派实在让我无法挑剔。当她经过窗口时,似乎发现了我,转头
向我这边望来。天哪!那时我整个人都傻掉了,什么倾国倾城什么绝色佳人全
都见鬼去吧,没有文字可以形容她的模样,我只能说她是我无论转世多少辈子
都会认为是最美的女孩。我呆呆站在那里,完全不知躲藏,就算她一刀捅过来
我也会心甘情愿接受的。谁知她没有半点惊怒,只是蹙眉望住我久久不言。她
蹙眉的样子看上去更是美丽绝伦,我呐呐的想上去搭话,谁知她突然幽幽地叹
了一口气,别转脸走开了。

  “我傻乎乎地站在当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没问她的名字,这时也不管害怕不
害怕,急急忙忙追上去,走廊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从此我就失魂落魄的,有了
她,还跳什么楼呢?于是我天天晚上都呆在一课七楼,希望可以再见到她。可
是一次一次都落空了,直到我出事的那一天晚上。

  “我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书,一边盘算着今晚有多大几率可以见到她,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鼓乐声和哭声,狂喜之下我忙冲出阳台,
果然四楼的窗口又慢慢步过那一群穿着奇怪白袍的人。我来不及多想,急急
忙忙冲下四楼,朝着出殡队伍的方向追去。正追着,前面走来一位我的朋友,
我招呼道:‘嗨,哥们,前面那位正点妞是哪家的?’谁知他连眼都没斜一
下,面无表情直愣愣地走过去了。我刚要发火,前面的哀乐声越来越近了,
我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哪里有什么送殡队伍,哪里有她,只有
两个提着白灯笼的人慢慢地向我走来。

  “灯笼里的烛光忽明忽灭,照在我的脸上……不知怎的,想起朋友刚才的表
情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做作的躲闪,难道真的没看见我?但我就在他的正对
面啊!我蓦地想到:为什么出殡队伍可以在这里大张旗鼓畅通无阻?上次出殡,
这次怎么又出殡?为什么--没有了她?我仰起头望向七楼自修的课室,立刻找
到了窗边一个自己的身影,还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看书。而与此同时,我也看清
了那两个灯笼上斗大的隶书‘引魂灯’!

  “我恐怖的大喊一声,掉头就跑,前方却再也不是熟悉的长走廊。而是一面
陡峭的石壁,上面有一扇紧闭的石门,我吓得要命,忙叫道:“不要追我啊!不
要啊!”那两个人仍然不言不语地向我逼近,一股无形沉默的的压力向我压来,
我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哭喊道:‘是谁?是谁带我来石门这里的?!’耳边
响起了一个缥缈的声音,似有若无却十分清晰:‘……借尸还魂……在第七个人
头七之夜前回来这里……打开石门……取回你的另一半魂魄……否则你永不超生
……去!’我背后顿时被人推了一下,我哭叫了一声,就失去了知觉。等我清醒
的时候,已经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下面是自己满是鲜血的尸体。

  “迷迷糊糊中,我来到了奈何桥,桥上立着一个人不让我过去,斥道:‘我
们阴间不收你这样的半魂鬼!去!把你的另一半魂魄找回来再说!’我蓦然醒起
了那扇石门的事,忙请教他道:‘请问什么是半魂鬼?那人用极其轻蔑的眼神瞄
了我一眼道:‘人死后有两个精神体,一个是魂,一个是魄,当其中一个失去之
后,就成了半魂鬼,永远处于鬼界的最底层,永远不被阎罗收留,也永远不得
超生!’我吓得全身抖个不停,马上转身去找那扇石门。

  “正在这时,在我身边有一个女子柔悦的声音响起:‘不要去--石门一开,
全校浩劫--回来啊--不要打开石门!--’我一愣,霎时满腔委屈都化成了忿怒,
声嘶力竭地向四周围哭喊:‘你滚开!假惺惺的家伙!既然叫我不要去开什么烂
石门,为什么要引我到那里?!我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害的!你出来,
给我说清楚!’耳边的声音依然在不断地响着,不过却慢慢远去:‘不要打开它
啊--全校浩劫……全校浩劫--一定会有人死……切记切记--!’我彷徨着,
四周却没有任何动静,我最终痛哭失声。

  “自己连投胎的资格都没有,还顾什么浩劫不浩劫呢!我不顾一切的上了王
心军的身,摸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踏完后山的所有土地,不要说石门,连石
壁都没找到。王心军的头七到了,于是我转移到李庄身上,还没来得及行动,
就让你识破了。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再不打开那扇石门,我会永远卑微地存
在在鬼界里。”

  碟子越转越快,要不是张剑锋对八卦盘异常熟悉,根本来不及临摹下这一大
段话。可小兰、小清两人已经累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张剑锋见她们快支持不住
了,忙道:“知道了,你先归位吧。”碟子忽然疯狂地移动起来:“我是冤死的,
我是冤死的!”指来指去就这么几个字,小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手指渐渐有
脱离碟子的趋势。张剑锋知道手一离碟,碟仙就会上身,到时候要请下来就麻烦
了。张剑锋再无犹豫,用香挑起张定鬼符狠狠拍向罗盘中央,喝道:“恶灵归位!”

  “嘭”的一声巨响,碟子猛地撞飞在墙壁上,罗盘中央有两股白气袅袅升起,
小清尚且还支撑得住,见小兰呼吸急促,忙扶她上床休息,转头见张剑锋正对
着那一大段叙述若有所思,便道:“我可以去查一下这些天有什么学生伤亡的事
故。”张剑锋摇摇头道:“根本不用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些出殡的不是人,
而是地缚灵。”见她们茫然不解,又解释道:“简而言之就是鬼,不过又不是一
般的鬼。”又放缓了语气道:“如果王宏彬没有看错的话,引魂灯的出现远比那
些地缚灵让我吃惊。据我终南山道学史卷记载,引魂灯早在清初就失传了。”
小兰怔怔地问了一句:“引魂灯是拿来干什么的?”张剑锋眉头一皱道:“一种很
邪恶的法器,我也知道得不多。看来事情挺严重的,我正想着该不该上终南山
问问师父。”说着,张剑锋在房间里急躁地转了两个圈,小清正要答话,张剑锋
已经下定决心道:“出殡的是十多年积怨的宿鬼,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小兰你留在学校想办法问问师兄师姐以前有没有关于一课的校园传说,小清和
我一起上终南山问引魂灯的来历。小清吃了一惊:“为什么要我去?”张剑锋道:
“我一个人无端端跑出去肯定惹人生疑,找个人说出去开会就比较掩人耳目,
小兰现在跟我有私奔嫌疑,而且她在学校人面广,认识的人多,她留下来再好
不过了。还有异议吗?”小清委屈道:“我可不可以不去?”“不可以!”

  终南山掌门室里,师徒俩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对坐默然不语。张剑锋望着才几
月不见就衰老了很多的师父,一阵心酸,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孤星寒因为在
年少接任掌门时曾发下宏心大愿:“终生静修不出山门,直至羽化于观”。如今
身体愈发虚弱,大不如前。此刻他见徒弟感伤,倒觉得可笑,拈着须岔开话题
道:“你确认那灯是引魂灯吗?”张剑锋垂首道:“据弟子看应该不会错。”孤星
寒的神色凝重起来:“这灯非同小可,你知道它的来历么?”张剑锋恭恭敬敬道:
“请师父训示。”

  孤星寒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子,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线装书翻到某页递
给张剑锋,张剑锋忙接过看时,只见上面写道:“灯名引魂者,以其光而摄人
魂魄,积宿怨之精,取深恨之华,遂成此器。”

  正看得没头没脑,孤星寒已经开口道:“为师之所以从没跟你提过这个,不
仅因为它失传已久,而且因为引魂灯是佛道两界之禁忌。你知道吗?引魂灯并不
是人界法器,而是鬼界法器。就如同鬼用了人界法器会魂魄全消一样,人用了鬼
界法器也是必死无疑。”“……”孤星寒见张剑锋吃惊的样子,笑了笑道:“引
魂灯于明代中期失踪,所以资料不多,这本书算是讲得比较详细的了。引魂灯是
借助烛火明灭来动人心智,摄其魂魄。一般是由多年积怨的老怨鬼修炼而成,用
以增加法力,残害人类,其它的为师也不甚知,只听我师父曾经提过,明代中期
夷族入侵,东厂日盛,冤死的人很多,怨气越来越重,引魂灯开始大规模地出现,
民不聊生,遍地死尸。当时佛道两界因为惧怕鬼界力量超过法术界,于是开始大
规模的镇压,终于将引魂灯的持有者全部扼杀。引魂灯的修炼方法从此失传。如
果是这样,引魂灯不应该再现于世上才是。除非当时扫荡并不彻底或是……”
孤星寒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口,沉吟了半晌道:“不过你也不必对它太过畏惧,
引魂灯功力要视它的持有者而定,如果是一般冤鬼,只可以加害平常人;若是
百年冤鬼,只要你心志把持得定,还是不会有事的。”

  张剑锋见师父看出自己的心思,脸红了一红道:“师父训诫的是,都因为弟
子太过毛躁。不知师父认为接下来该如何办?”孤星寒道:“现在据你所讲来看,
引魂灯尚不敢太过招摇,只是我们不知如何克制它,若让它继续为非作歹下去,
法力日渐增强,也是件麻烦事。你不妨去道佛各处名山见看看有无典籍记载。”
张剑锋踊跃道:“弟子怎么没想到这点?过几天弟子便北上少林、五台再去龙
虎和罗浮一趟。”孤星寒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叹口气道:“五台山方丈禅空大师
早已不问世事,这处地方就免了吧。张剑锋道:“是。普陀呢?”孤星寒身子微
微一颤,道:“普陀乃女尼清修之地,玉慧师太不喜欢外人打扰,也不必去了。”
张剑锋知道五台山和普陀山所藏典籍最多,师父却偏偏不让去,虽然奇怪之极,
仍只是答道:“是,师父还有什么训示?”孤星寒想了一想,才道:“没有了,
你万事小心。遇事不可勉强,多问问人。退下吧!”张剑锋本来还想劝他多走
动,见状只好先退出去了。

  张剑锋和小清奔波不停,小兰在学校也颇为辛苦,她几乎跑完了所有部门,
问完了所有部的部长和副部长,学生会也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仍然问不出一丝
头绪,失望之余,她只好在校园里乱逛,期望碰到一位扫地的阿伯,可惜学校
早把清洁工作承包给外面的公司了,来扫地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无
奈时,小兰忽然见前方东湖中心赫然立着一个小岛,岛上风景宜人,不由得满
心欢喜:以前怎么不觉得这小岛可爱呢?因想到岛上去散散步,在湖边走了大
半天还没找到桥之类的物体。

  “哟,小兰,你在这儿转圈干吗?不是想跳湖吧?”小兰抬头一看,原来是
一位熟识的师姐,忙笑道:“不是啊,我觉得心烦,想到那小岛上去散散心,
可总也找不到通往小岛的路。”师姐顿时用异样的眼光扫了小兰全身上下一眼道:
“你不用找了,那个小岛是个无路可通的湖心岛。”小兰叹道:“多可惜啊,这么
好的地方不让人去。”师姐静静地望着湖面说道:“等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完
之后,你就不会再想到那个小岛去了。”“唔?”

  “很久以前,大概有二十年了吧,这个学校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女生,成绩很
好,就是早年父母双双病故,家庭贫困,只得自己边打工边读书,还要抚养一
个小妹妹。不过由于她吃苦耐劳而且十分能干,生活还勉强过得去。然而有一
天,她从一个商场出来时被保安员揪住搜查,说她偷了商场的东西;她自然不
服气,据理力争,这样一直闹到警察局去了。

  “据说那些警察平日受了商场的好处,又见她穿得寒酸,便不分青红皂白硬
逼她认了偷窃,拿钱出来赔了所谓的商场损失,又将她拘留了二十天。等她回到
学校想申冤时,却发现学校已经把她的奖学金取消并给她记了大过。原先同她关
系亲密的男友也甩了她,另结新欢,其他的朋友也一时间形同路人。自尊心很强
的她受到极大刺激,决心以死明志。于是在某天晚上,她先掐死了与她相依为命
的妹妹,捅死了始乱终弃的男友,然后笃信鬼神的她戴上红帽子扎上红橡筋穿上
红衣裤红鞋袜,一个人悄悄来到学校湖上的小岛,在岛上一棵百年老槐树上悬了
一个绳结,发誓要在每月的这天用这圈绳勒死一个人以偿其仇恨后,上吊自杀了。

  “后来,那女孩果然成了厉鬼。她死后第二月的那天晚上,有人说看到老槐
树上有一个圈好的绳结在月光照耀下轻轻晃荡。不久深夜岛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
的惨叫,等学校手忙脚乱叫人查看时,发现一个男生已经悬在那里,鲜红的血从
头顶而下流满全身,整个人染得通红,望过去就像那晚上吊的女孩一样。一时间,
全校震惊。学校为了安定民心,将通往小岛的三座桥尽数拆毁。湖边的宿舍全部
迁往别处。可是没有用,尽管四面环水,尽管没人再敢靠近小岛,每月绳圈还是
按时出现在那老槐树下,深夜还是会听到惨叫,然后就会发现有人吊在那里,随
着绳圈轻轻摇晃,死状各异,但是相同的是每个人都是全身染血,就像穿了红衣
红裤一样。人们都说那是她在向世人一次一次展示她当日的死法……

  “在人心动乱的同时,谣传越来越多,有说她杀的都是始乱终弃的人,告诫
大家不用怕的;有说是不给她平反的话杀光全校她都敢,叫大家准备后事的;
也有说她是红衣菩萨下凡,触怒了她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的;还有更离
奇的,说她是狐狸精要人血来祭奠的。传来传去把校方也吓怕了,忙不迭的给
她平反,补授奖状,又不敢派人砍掉老槐树,唯恐她怪罪到自己头上。乱七八
糟搞了一大堆事情,绳圈还是雷打不动的出现,人还是准时准点的吊死……”

  说到这里,师姐瞧瞧小兰发白的脸,长吁了一口气说:“事情一直持续了十
个月也就是杀了十个人之后,学校局势几近崩溃,再也无法掩盖消息。然而,就
在此时,绳圈自己却神秘的消失了,从此再也不见。学校也渐渐渐渐恢复了安宁。
这故事里的学校就是我们学校,小岛就是你想上的小岛,你看,那老槐树还在
那里生机勃勃的活着。这个故事就是我们学校‘久负盛名’的校园传说--孤岛红
衣。因为恐怖影响太过深远,十年前被学生会立例禁止再流传下去。我偷阅学
生会档案,才得知了这一传说,你可不许再跟别人说去。”

  “嗯。”小兰突然想起一课的事,问道:“那师姐请问你有没有查阅到有关
一课的传说?”师姐突然惊惶地看了她一下,警觉道:“为什么你会问一课?”
小兰一看,便知大有文章,忙凑前笑道:“我是觉得啊,一课好像比小岛这里
还要邪--师姐有什么故事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小心防着呀。”师姐见她说得那
么软和,倒不好拒绝,想了一想,把小兰拉到一处偏僻的草地上坐下,笑道:
“若是告诉你也不值什么,老掉牙的传说了,只是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一课邪
的事。也不用怎么防着,只是不许乱跟别人说去。”

  “一课是我们学校最古老的楼了,据我所知,它好像建于20世纪20年代左
右,由当时一位很有名的工程师设计建造,建好之后,便成为我们学校的标志
性建筑,一直未变。然而在用作课室三个月后,时常有怪事出现,有去晚自修
的人说老感觉到课室里寒风阵阵,特别的阴冷;有说曾看见走廊里隐隐约有许
多人影,但是走近一看又没人了。学校嘛,风言风语本来就特别容易盛行,校
方从来也没把它当回事儿。后来,令人震悚的校园传说终于揭开了它的序幕。
在某一天晚上,七楼的703课室里,大家都在安静地自修。到大约十点时,隔
壁的704课室忽然一片漆黑,那边一片喊叫声不绝于耳。不过这边没人去理会,
大家还是自顾自地自修,因为那时电灯设备还很简陋,断保险丝的事经常发生,
大学生血气方刚,叫嚷一阵发泄后换个课室也就过去了。

  “隔壁又叫嚷了五分多钟,声音渐渐弱下去了。703课室的人终于感到不安
了,因为703、704作为单独两间课室挤在楼角,若要过702或者705可是还要转
过一大圈楼梯,所以每逢停电,704的人必定大部分都涌到703来的。而且这次
吵乱比往常要持久得多,那些叫喊持续得有点奇怪。703里开始有些人窃窃私
语,有两三个男生已经站起身准备过去看个究竟。

  “一课是我们学校最古老的楼了,据我所知,它好像建于20世纪20年代左
右,由当时一位很有名的工程师设计建造,建好之后,便成为我们学校的标志
性建筑,一直未变。然而在用作课室三个月后,时常有怪事出现,有去晚自修
的人说老感觉到课室里寒风阵阵,特别的阴冷;有说曾看见走廊里隐隐约有许
多人影,但是走近一看又没人了。学校嘛,风言风语本来就特别容易盛行,校
方从来也没把它当回事儿。后来,令人震悚的校园传说终于揭开了它的序幕。
在某一天晚上,七楼的703课室里,大家都在安静地自修。到大约十点时,隔
壁的704课室忽然一片漆黑,那边一片喊叫声不绝于耳。不过这边没人去理会,
大家还是自顾自地自修,因为那时电灯设备还很简陋,断保险丝的事经常发生


大学生血气方刚,叫嚷一阵发泄后换个课室也就过去了。

  “隔壁又叫嚷了五分多钟,声音渐渐弱下去了。703课室的人终于感到不安
了,因为703、704作为单独两间课室挤在楼角,若要过702或者705可是还要转
过一大圈楼梯,所以每逢停电,704的人必定大部分都涌到703来的。而且这次
吵乱比往常要持久得多,那些叫喊持续得有点奇怪。703里开始有些人窃窃私
语,有两三个男生已经站起身准备过去看个究竟。

  “正在这时,外面阳台传来两声闷响,大家相顾愕然,一个男生刚刚问得
一句:“是什么声音啊?”外边又相继传来几声“咚咚”跟前两个一样闷沉,然后
声音越来越多。703的人一时间都呆住了,而与此同时,隔壁课室的叫嚷声已
经微弱到听不清了。所有人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704的人出事了!

  “只听下面传来一声尖叫,整栋大楼彻底大乱,703的人纷纷抢出门去,只
见旁边课室一片静悄悄的已经没人了,一个长发女生正费力往阳台栏杆上爬想
纵身往下跳。几个男生拼命扑上去摁住了她,有懂医学的忙抓过她手把脉,却
发现她手腕冰凉,脉搏也已经异常微弱,再看时,只见她目光散乱,显然没得
救了。慌乱中,只听得那女生含含糊糊地说了四个字:‘出殡……棺材……’
双目一闭,就此而去。

  “最后连军队都出动了,才勉强平息了骚乱,但是楼下那许多具血淋淋的尸
体却仍像噩梦一样刺激着人们的神经。703课室的人作为最近目击证人被全数传
召去了。702、701课室的人也都来了,原来他们曾在事发前听到过走廊上传来
一阵隐隐约约漂浮不定的哀乐声和哭声,以为是艺术团排戏,也就没人去注意。

  “后来统计,跳楼的共计一十八人,全部死亡,如果再加上最后没跳成的那
个女生,共是十九人。当时正好一位著名建筑学家来校访问,一见一课便大吃
一惊,问校长是谁建造的。校长莫名其妙,便详细相告。‘这真真是神经病!
建筑界的败类!’那专家跺着脚说道:“这哪里是什么课室的布局,他给你们建
的是一座灵堂建筑!”后来细细一查,果然是那位工程师为哀悼死去的女儿,
偷偷将她的尸体埋在地基下,按照灵堂的布局建筑了一课。

  “大错已经铸成,如何处理一课才是个棘手的问题。一课耗资上亿,时人称
‘金子打造成的’,推倒它学校是万万不干的。正僵持不下时,来了一位高僧,
登坛作法,用符咒将怨灵封于地下,一课才从此安宁。‘灵堂课室’的传说从此
慢慢湮没无闻。这就是一课的课室排列和二课、三课完全不一样的原因所在。”

  师姐说到这儿,展颜一笑道:“我奶奶当时就在703课室自修,讲起这个传
说如数家珍,小时候常拿来吓我不要随便乱跑。--咿,你怎么了?”

  小兰听她所讲那些人跳楼的场景,和王宏彬的死联系起来,完全对景,不由
得全身瑟瑟发抖,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勉强笑道:“没……没什么,身上有点冷
……我先回……回去了。”

  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天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现集体跳楼故事,必须马
上叫张剑锋回来商讨对策。小兰抬头望望天,月亮刚好被云遮住了半边,看看身
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有点犯难:宿舍肯定有人在,课室现在打死她也不去的,
去哪里找一个静谧的地方通讯息呢?小兰想来想去,只有到这个学校的恋爱圣地
--僻静的东湖小树林了,不过那附近的小岛怪吓人的,就这样犹犹豫豫,已经将
近九点了。“反正孤岛红衣已经不在了,”小兰暗想,“没什么好怕的,就去那里吧。”

  好不容易绕开那一对对缠绵的爱侣,小兰终于找到了一块僻静的石头坐下,
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才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
“喂,我是小兰,张剑锋,你到了哪里了?”
“上少林了。”
“小清在哪里?还好吗?”
“她在西面厢房,估计还活着。”
“你在干什么呢?少林寺好玩么?”
张剑锋在那边握着手机哭笑不得道:“我在被窝里躺着呢,你想做少林弟子啊?
问这么清楚?”小兰用几近蚊子哼哼的声音道:“不是,我已经打探清楚一课的
事情了。”“真的?”张剑锋欢喜得从被窝里一跃而起:“快讲!”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对恋人的声音,女的说:“喂,不是说没桥了谁都
上不去吗?怎么那老槐树上好端端多出一圈绳子来了?”小兰正要讲“灵堂课室”
的事,听到这话,全身一震,失声叫道:“圈绳?!”那头张剑锋正执笔准备记
下传说来,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全生?”

  小兰还没来得及解释,东湖旁边已经一片尖叫声和奔跑声,混乱中听得有
人说“岛上”,小兰忙回过头去一看,月亮恰好再次完全闪出了云翳,在明亮
的月光照耀下,岛上正中央那棵老槐树上,赫然有一个随风轻轻摇晃的身影,
原本的白色校服现在染得通红,就像从头上被人倒了一桶红油漆似的,半截
无力的舌头搭在下巴上,两眼凸出大睁,死死地盯着小兰……

  “喂喂!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剑锋只听的话筒里面惊叫声此起彼伏,以
为又见了出殡的队伍,忙大喊大叫,那头却毫无声息。“啪”,小兰手一松,
手机从半空坠落到草地上。

  慢慢睁开眼睛,小兰发现周围白晃晃的,唯独旁边坐着的张剑锋正瞪着
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小兰“呀”的一声忙坐起来道:“我……你……”
张剑锋道:“什么你你我我的,我听见不妥连夜赶乘飞机回来,有人说你晕
在东湖边了。现在这里是医院,你这个笨蛋,王心军那么恐怖的尸体也见过
了,难道还怕一个死人?弄到我以为你看见出殡的,搞得我一夜没睡!说!
一课是怎么回事?”张剑锋噼里啪啦说完这一段话,才畅快了点,刚才他简
直想一手掐死这个白白让他赶回来的家伙。

  小兰茫然半晌,突然一把抓住张剑锋的手,含泪道:“孤……孤岛红衣和
灵堂课室复活……”张剑锋见她刚才半晌不语,不像往常一样跳下床来打他,
正思忖着是不是说得太重,见小兰忽而激动无比,语无伦次,知道事有异变,
忙按她躺下道:“不急,慢慢说。”小兰遂将所有经过一五一十说了,虽然叙
述得极为平淡,但是情节听起来仍然惊心动魄,张剑锋慢慢相信那天在东湖
边的换了是他,说不定也会晕的,方才真是怪错她了。

  小兰说完之后,见张剑锋脸色还白过她,不禁奇怪道:“我有说错什么了
吗?”小兰哪里知道,在孤岛上吊死的人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是张剑锋为了
探清王宏彬的事而去拜访的师兄。如果小兰说得都是真的,那么那张黄符的
失落与孤岛红衣传说或许有莫大的关系,只是根据传说后来发展的脉络,两
个应该都被高人禁锢了,为什么一瞬间一起复活?张剑锋心里一下涌起太多
疑问,可是这些又如何能跟刚刚吓晕醒来的小兰讲?所以他只是笑笑说:
“没什么,觉得挺可怕的。”小兰环顾四周:“怎么不见小清?”张剑锋道:
“她困得不得了,我打发她去睡觉了。你也好好休息吧,什么红衣蓝衣的暂
且不要想,天下一物克一物,总会有办法的。”

  话虽然这样说,张剑锋的心里比小兰还要没底,本来想先查引魂灯的来历,
现在又半路杀出一个孤岛红衣来,一时头绪纷繁复杂,不知从何下手。回到宿舍
后他一点睡意也没有,满房间乱转。这时陈衷信敲门进来道:“张剑锋,有个老
和尚找你。”“老和尚?”张剑锋莫明其妙地看着陈衷信,同时脑子里飞快的搜
索着认识的几个老和尚,都是些老死不肯出山门的,会是谁来找他呢?

  陈衷信见他站着不动,道:“你不是穷困到连化缘钱都给不起吧?”张剑锋
一脚踹过去笑道:“不要乱说!请他上来吧!”

  “阿弥陀佛”,来人一见张剑锋,合掌便宣了声佛号。张剑锋见他挺老的,
又不知是什么辈分,不敢乱叫,笑道:“大师是……”那老和尚笑道:“圣祖开
天,成于九华,老衲法号悟真,施主,有缘了。”张剑锋听得此名号不由得全身
一震,他曾多次听师父说过,九华山俗家弟子徐传释服从佛法号悟真的故事,
他们同辈之间也经常谈论起这个不爱做方丈只爱四处云游的传奇人物。听说他
法力极其高强,一路上斩妖除魔无数,谁知道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就活
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得张剑锋跨上一步,正准备行跪拜大礼,却被悟真
大师抢先一步扶住了。

  悟真大师笑道:“你我又不是师徒,再说这里俗人如何懂得法术界礼仪,
没的叫他们当是在拜死人似的。这个大礼就免了吧。”张剑锋站起来毕恭毕敬
地道:“是,不知大师有什么要弟子帮忙而亲临……”悟真大师不耐烦的打断道:
“别和老和尚文绉绉的,你别学你师父那老正经的样,实在让人受不了。听说
你这里两大传说一起重出江湖,老衲就跑过来看看热闹。如何?你那老不死的
师父活得还好吧?”见说到师父,张剑锋先跪下道:“身子骨还好,就是弱些。”
又起来答道:“如今这两大传说恐怕还没有几个人知晓,不过校园已经人心大
乱了。弟子正没法处,恳请大师指点迷津。”

  悟真大师几十年没见孤星寒了,听他境况,知他心结仍在,不禁有点唏嘘,
半天才回神道:“老衲也不和你这小子啰嗦了,直说吧,昨天我夜观天象,暗运
罗盘,测出你这里冤气集结非常,如果没有料错,今晚岛上会再出人命。”张剑
锋闻言吃了一惊:“还请大师慈悲,力施援手。”悟真大师笑道:“你不用拍我
马屁。我这次来就是想邀你上那岛上看看鬼样,怎么杀人。倘若值得一玩呢,
老衲就留下来,否则,无论你说什么好话,老衲都会走人的。”看他一口一句
“老衲”的样子,张剑锋真是啼笑皆非,只好道:“是,全凭大师吩咐。”

  当夜12点半,悟真大师准时候在男生宿舍外面,过了几分钟,才见一个人影
艰难地从墙上翻下来,悟真大师凑上前去不耐烦的低声道:“身手怎么这么差?
你师父没教过你轻功么?快点啦,时辰快到了!”张剑锋被他说得直翻白眼,正
待辩解,已被悟真大师一把扯了去。

  来到东湖边,张剑锋才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忙问道:“我们怎么上岛?”
悟真大师瞪眼道:“当然是泅水过去!你以为我们的轻功能象达摩祖师那样一
叶渡江吗?”“泅水?!”张剑锋一愣,悟真大师已经纵身跳进水中,张剑锋只
好苦笑着也跟着跳下。

  冬天的水冰冷彻骨,尽管深悉水性,张剑锋也因为冻得手脚麻木而喝了两口
水。等到挣扎着爬上岛去,却见悟真大师得意地抖出一个油包,低声笑道:“幸
亏我带了换的衣服,不然冷死了。”张剑锋一听这话,真想一块石头扔过去,此
刻自己只好哆嗦着默念内功口诀。

  悟真大师换好衣服后,又掏出一个罗盘,张剑锋忙凑上去问:“那是什么?”
悟真大师道:“妖气罗盘,用来指示冤气从哪里来,或许可以知道那冤魂的坟
墓在哪里。”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妖气罗盘忽然有了反应,上面的指针滴溜溜
的乱转,越转越快,张剑锋正想问这表示什么,抬头却见悟真大师两眼直勾
勾地望着自己后方,他忙回头张望,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树丛深处,在粗大
的树干间蓦地飘过一抹殷红。张剑锋精神一振,忙和悟真大师伏好观察。

  老槐树下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不多时泥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然后,很快的,一条绳子破土而出,窜到树枝上自动打了个结圈。然后便开始有
节律地轻轻晃荡。与此同时,树影深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吟哦声:“今年的白雪比
什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半晌,一条鲜红的丝带从
悟真大师和张剑锋眼前不远处缓缓飘过,槐树下的泥土又有了异动,一个黝黑的
物体从翻开的泥土中缓缓升起。张剑锋左看右看看不清楚,正想探前身去,忽然
一双白点亮了一下,张剑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原来那黑色的物体是一个人头,
白点是他的一双眼白……一整具尸体在红色丝带的牵引下慢慢的将头颅套入那绳
圈之中,当绳圈完全勒紧脖颈的那一霎那,红丝带蓦地绕到尸体头顶拂了一下,
尸体头顶便猛地涌出源源的鲜血,遍布全身。最后,一具鲜红的死尸便开始在树
枝上悠悠的晃荡……张剑锋开始有点想呕的感觉。

  此时,红丝带犹如来时一般飘入树丛深处不见踪影。遮住尸体的树枝也自动
向两边分开,这样,鲜红的尸体便完全暴露在外了。悟真大师扯了扯张剑锋的衣
服,二人便又潜回了湖的彼岸。

  二人爬上岸后,在校道旁的小树林中藏了起来。东湖边开始出现尖叫,想是
有人发现尸体了。悟真大师竟然还带了第三套衣服,气得张剑锋几乎晕倒。待他
换好衣服,二人便赶紧逃离东湖。到了一个安全而又隐秘的角落后,张剑锋才开
口问道:“为何没有见到鬼大师就回去了?”悟真大师道:“那条红色丝带就是
啊,那么大一条,谁说没看到?”张剑锋奇怪道:“但是鬼都是有形体的啊,怎
么会只有一条丝带呢?”悟真大师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凡鬼都有一个形体,
至于为什么这个例外,找个时间你不妨去问问那条丝带。”张剑锋先前还恭恭
敬敬的聆听,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哭笑不得,只得再问道:“那大师的罗盘乱转又
是怎么回事?”悟真大师肃容答道:“你没瞧出来吗?有一股冤气飘到这岛上来,
跟丝带的冤气碰撞,并且剧烈摩擦,我的罗盘才会失灵,不知指向哪边好。”
张剑锋忙问道:“那股冤气从哪里来的?”“灵堂课室那边!”张剑锋大吃一惊:
“难道说……两大传说之间有联系?不可能啊,传说……”悟真大师骂道:
“传说完全可信吗?它有时是胡扯八道,跟事实真相完全不符,想我当年平息冤
鬼路时……”说到这里,突然闭口。张剑锋正听得有味,忙追问道:“冤什么?”
悟真大师摆摆手道:“自己想!什么都我说得明明白白,你们这些后辈小生还
磨练什么?好好努力,不要败了你师父的名声,他象你这般大时,可是号称
‘道家第一弟子’呢!”师父这个响亮的名头张剑锋是听过的,忙笑道:“是,
弟子怎么比得上师父?那么大师就是‘佛家第一弟子’咯?”悟真大师呆了一
下,哈哈大笑道:“好好!果然还是后生可畏!好!好!”说着,将身一纵,
已然远去。张剑锋急道:“这么好玩大师不留下来么?”远处传来悟真大师的
声音:“太麻烦了,老衲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玩,你好自为之吧!”

  张剑锋正发愣,一阵风吹过,全身禁不住直打哆嗦,于是连忙爬回宿舍
换了干衣服。这是东方已经发白,他估摸着睡不着觉了,索性坐在床上细细
回想今天晚上的经历。

  “今年的白雪比什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应该是这两句。按照瞬间现场的理论,不难解释这是
她临死前的话语,但再以逻辑推论下去就疑点迭出了。这两句显然讲的是一
种死亡的境况,如果她真的是自杀,重复的不应是杀人的场景,如果是先杀
人后自杀,也不应该只重复杀人情节--总而言之,为何独独漏了她自杀的一
段?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还是她根本没有自杀?

  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分别属于两代人的恐怖传说,在年龄段上拉开一定差距,
而且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应该没有什么关联才对,为何两股冤气会如此敌视但又
不公开交战呢?灵堂课室的历史久远,冤气也比孤岛红衣大,却不肯与孤岛红衣
斗,难道是想和孤岛红衣联手一起吞噬校园后再瓜分领地?

  想到这里,张剑锋哑然失笑,前段时间《战国策》看多了,连合纵也想到了,
鬼界那来这么多计策。这是他又想起悟真大师的话来:“传说可信的么?”
传说既然不能全信,灵堂课室毕竟有资料残留下来,工程师又非寂寂无名之辈,
好查;难办的是孤岛红衣这些野史故事,学生会那些为虎作伥的人所做的档案,
恐怕更加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但是--疑点几乎全部集中在孤岛红衣上面啊!

  “入定啊?”张剑锋吓了一跳,只见一张俏脸在门口闪现,张剑锋白了一眼
道:“小清大小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小清笑嘻嘻的走进来道:“他们说你
在参禅准备升仙了,叫我用美人计劝你回凡尘呢!--才刚我去看了小兰,她
气色好了点,你怎么不去见她?”张剑锋有气无力道:“死不了,用不着天天
去见,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嗯?美人计?”张剑锋突然闭口不言,然后盯
着小清一副奸笑的面孔。小清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听说-- 学生会主席暗恋你有半年了吧?”见张剑锋冷不防问出这一句,
小清猛地醒悟,往后一退道:“少来!我小清顶天立地一巾帼英雄,绝对不会当
现代貂蝉的!”张剑锋嘿嘿一笑:“那么,班里某某某同学暗恋你的事我也大公
无私的捅出去咯?”小清惊问道:“某某某是谁?”“你自己清楚。”“你怎么
会知道?”“因为我不是傻瓜。”“……”

 “什么?小清来找我?”任伟当场呆住了,他暗恋小清已有段时日,搞到大
半个校园都知道了,叫明恋都不为过。本想凭着学生会主席这个响亮的名头会
得到她的青睐,谁知小清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他。怎么这会儿小清会主动来寻
他呢?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主席,天降之喜啊,还不快去迎进来斟茶递水?”

  一句话提醒了任伟,忙把脸笑成一朵花似的迎了出去。小清站在走廊里正咬
牙切齿地暗骂:“死张剑锋,我以后非报今天这个仇不可!”忽见一武大郎引出来
满脸笑容道:“小清,快进来,走廊里风大,小心着凉了。来来,屋里……”小
清截断道:“我要查阅学生会档案。”任伟愣道:“什么时候的档案?”“全部。”

小清挥汗如雨的在发黄的卷宗中左翻右看,一边口里急急地嘟哝:“怎么会
没有的?不可能啊……”任伟在一旁看着实在不忍心,凑上去柔声道:“你要找
什么,我来帮你。”小清眼皮都不抬道:“学校以前不是吊死过一个全身红的女
孩子吗?为什么没有记载?”任伟脸色一变,警觉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学校对此讳莫如深,凡公开谈论的除了会被警告,还……”小清脾气上来,大
吼道:“为什么没有记载!!”任伟一吓,战战兢兢道:“当年……学生会是有
过记载的,后来不知怎的全部给警察局强制没收了。”

  “警察局?”张剑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倚在床上的小兰见小清气得脸色青
白的样子,想笑又拼命憋住。小清心里道:“好,这会儿弄到警察局去了,我
看你有什么鬼主意。”却听张剑锋笑道:“这就更好办了,小兰啊,你王昭君是
否该出塞了?”小兰的脸顿时变得比小清还白:“他未必肯买我们的帐!”张剑
锋冷笑道:“他不肯?他有一条人命的把柄握在我们手里呢。”

  果然,警察局长听说张剑锋和小兰来访,就像犯了伤寒病一样,脸上忽青忽
白呼吸急促不定。旁边的值班警察见他沉默不语,讨好的上前道:“要不要我打
发他们走?”局长那肥硕的屁股已经离了椅子,胆战心惊道:“就说我不在,你好
生把他们哄走。”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张剑锋大叫大嚷的声音:“我们是代表李庄
同学向局长大人致谢来的,你们拦我做什么?”局长顿时一屁股跌回椅子里,咬
咬牙道:“叫……叫他们进来。”

  张剑锋笑吟吟的跨进办公室,等小兰进来后又顺手把们一关,“砰”的一声
吓得局长浑身一颤。又听张剑锋对他笑道:“自上次杀人案一别,数十日不见,
大人风采胜昔,可喜可贺!”局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小孩子年轻气盛,锋
芒毕露,也是难怪的。不过鹿死谁手,这里面的利害你们晓得么?”张剑锋拉过
一张椅子让小兰坐了,自己才缓缓的坐下道:“晓得晓得,所以这只肥鹿我们也
不敢要,就让给局长大人好了。只不过--我们两手空空也不大好,起码得有只
小白兔吧?”小兰见他们突然打起禅语,一头雾水,不禁转头看着张剑锋。

  局长两只小眼睛翻了几翻,黠笑道:“不知我这局里是否有这样的小白兔?”
张剑锋接口道:“有的,有的。你们局在几十年前好像很喜欢到处抄家,我们
学校也被抄过一回吧?”局长脸色大变,一双冷眼紧紧地盯着张剑锋和小兰两
人,一字一句道:“两位是狮子张大口啊,这只兔子太肥了,只怕一头鹿也抵
不过呢!”张剑锋心中暗暗诧异,这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为什么一提起它,
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会神情剧变?莫非这件事当年太过轰动离奇?

  他望了望在旁边惊异不语的小兰,沉吟了一会儿,气定神闲道:“可它毕
竟只是只兔子,不是鹿。我们不敢强人所难,兔子与鹿不可兼得,孰取孰弃,
大人您自己掂量吧。”

  局长心中一跳,自己心中最着紧的当然是头上乌纱,这毛头小伙子想是
揪准了这一点,而且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搞不好就翻在这条小阴沟里了。
想着想着,他又满脸堆下笑来道:“那倒是,鹿毕竟比兔子值。但是……”
他突然把声音压低到极其微弱的程度,凑前对二人道:“这是本局一号绝密
档案,如果不小心泄露出去,不要说兔子,连人头也飞掉啦。”小兰也低语
道:“一号绝密档案是关于……”局长接口道:“经议会讨论决定永不揭露的
疑案惨案,用金箔盒子装好,上面有总统的亲笔封印,。”张剑锋道:“那
我们怎么打开?”局长道:“当然不是从封印处下手,我们撬没有封印的另
一面,然后再悄悄地小心地恢复原状就行了。”

  看着警察局长那娴熟的动作,张剑锋真怀疑这位大人究竟是小偷还是警察。
随着盒子发出轻微的一响,终于大功告成了。局长擦擦汗,却用手紧紧的压住
那盒子,注视着二人道:“你们信鬼吗?”张剑锋没防备他突兀的问出这句话来,
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那局长仍然用手压住盒子,认真地望着二人,又问道:
“你们信鬼吗?”见张剑锋和小兰只是面面相觑,继续道:“我是信的,关于只流
传在警察界的一个秘密传说:这金箔盒子里,共装有三个秘案,情节均是惨不
忍睹;不仅如此,传说这些档案很邪,看了的人轻则从此疯疯癫癫,重则自杀
他杀的都有。所以不要说动这个盒子,平时连这个房间都没人敢进来的。”张剑
锋觉得好笑道:“你们这个传说有没有根据的?” “有的,”局长严肃的点头道,
“不信你可以去问你们学校的老教授,当年有份参与记载此事的学生会干事和老
师以及当时局里的人,除了几个还在精神病院隔离治疗外,没有一个活得过五年。
那几个发疯口里还只嚷嚷着一句话--什么‘今天,让你重温你当年种下的恶果’
--怪可怕的。”

  张剑锋身体微微一颤,马上又恢复了镇定,走上去按住盒子道:“行了,你
出去吧,这只兔子我们自己逮。”局长听到这句话,象获赦一般忙不迭的溜了出
去。小兰语音发颤道:“看他说得活灵活现的,这个传说要是真的,你还打不打
开呢?”张剑锋道:“当然打开,不尽快找出源头,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的噩梦
就不会停止,说不定他们下一个猎物就是你我。我身为道家弟子,深受师父教
诲,驱邪降妖,本分之事。我是不会逃的,你呢?”一席话说得小兰低下了头,
幽幽道:“你要怎样,我就怎样罢。”

  张剑锋却先不打开盒子,拿起来左右端详一番,末了又放在耳边仔细倾听了
一会儿,才对旁边看得莫名其妙的小兰道:“你是处女么?”小兰霎时羞得满面通
红,狠狠地盯了张剑锋一眼:“色狼,管你什么事?”张剑锋道;“看你这保守的
母夜叉应该是,借你一只手来。”不由分说抓起小兰的左手,一口含住食指。
“呀!”小兰一声惊叫,原来张剑锋用牙齿咬破了她的食指。她又惊又怒,正
想扬掌打去,张剑锋忙格住正色道:“那局长说的是真的,你听--”遂把盒子贴
近小兰耳朵,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咿咿呜呜”的痛苦呻吟。张剑锋又拿开盒子
道:“这盒子之所以具有致人疯癫和死亡的魔力,是因为里面附有怨灵。盒子
一开,怨灵就会吸取人的精血。我现在正准备用处男处女之血镇住怨灵,才能打
开盒子。”说完也咬破自己食指,挤出豆大一滴血来,和小兰的那一滴慢慢融在
一起,形成晶莹圆润的血珠,透过印记处渗入盒内。盒子里蓦地传来“呀哇”一
声怪叫,白烟从边际缝隙处袅袅升起。小兰无比惊异地看向张剑锋道:“你会
是处……”话未说完,早被张剑锋猛敲一记响头:“我若破戒,早被师父一脚踢
出终南山山门了!”

  待白烟散尽,张剑锋缓缓打开盒子。一张白纸下便是三叠厚厚的卷宗。张剑
锋先捡起那张白纸观看,只见上面用油墨印刷着几行模糊的文字:
1972年由议会第四十七次全席会议全票通过,决议如下:
此三大悬案,内含世人不解之玄机,里附万载不复之恶魂,逝者已矣,为免祸及
子孙,特制金箔盒一只,永世钤束,不使复观。并诫及后人,火印一破,恶灵即
出,邪气将溢,惨事重现--打开之人永堕黑色奈何之血!”

  下面赫然是议会及总统的大印,小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忙问张剑锋道:
“黑色奈何之血是什么?”张剑锋道:“地狱中有三座桥--金桥、银桥、奈何桥。
其中奈何桥下是一条血河,传说血河分两层,上层滔天殷红,下层恶臭乌墨。
不过此传说法术界至今尚无印证。”小兰忽的心中一动,“黑色奈何”?这个名
字似曾相识,不由心底隐隐泛起不祥之感,恍惚间却听张剑锋在一旁谈着那张
纸道:“72年的议会真不知是做什么的,连未经确实之谈也信!”

  小兰只觉胸口很不舒服,竟不愿再去看那白纸一眼,伸手从盒里拿出一卷档
案来,只见牛皮纸上四个大字写的分明:“灵堂课室”。张剑锋欢呼一声,立即
丢掉白纸,抢过那档案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趟
来得真是值。”小兰却在一旁淡淡地问道:“灵堂课室也是谜案吗?”张剑锋一
愣,才觉无以对答。小兰轻轻揭去封皮,密密麻麻几十页档案看下去。两人的心
就象掉进了无底深渊。
--
  方韬是哈佛大学建筑工程系的博士,40岁时携夫人吉莉丝回国定居。谁料吉
莉丝过不得中国的生活,两人日渐摩擦,不过三年她便与方韬离婚独自回美国去
了,留下一子方玮和一女方滢,其中方玮还在剑桥大学攻读工程科目。方韬自从
夫人离心之后,刺激过深,性格越来越孤僻,幸得有女儿方滢陪伴,时时解劝。

  方滢生性娴雅文静,深得方韬喜爱。她见老父终日闷闷不乐,竟抱定了终身
不嫁的志愿,天天只是陪伴父亲四处周游散心。一日到了某所大学处,方滢见此
处衔山抱水,风景极美,非常喜欢,便决定和老父留下小住几日。

  这天,方滢习惯地到学校的独立琴房想要练练钢琴。而十五分钟后,琴房忽
然起火,当时正刮大风,火势猛烈,抢救不及,方滢竟活活烧死在钢琴边,可怜
一缕芳魂从此消逝。

  得知飞来横祸,方韬悲痛欲绝,方玮马上从英国飞回协助处理后事。方玮见
那间单人练琴房在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水,只有一座小桥可通,而且有数名仆人
跟从方滢而去,外人很难接近,便怀疑是当时跟去的仆人不妥。于是他叫齐方家
所有仆人,在大堂里当面询问。

  “各位在方家也干了不少年头了,”方玮把父亲扶到藤椅上坐好,朗朗开口道,
“我自认方家一向待你们不薄!”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滢妹死了,而她
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想就算在黄泉路上她也走得不甘心。因此我们有义务
找出凶手来为她报仇!”

霁云 发表于 2008-8-5 12:05

卷三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方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家的老管家连忙上前应
道:“我们已经尽力发动大家帮忙寻找线索了。”“那找到没有?”“因为火太
大,现场烧得都是灰,所以……”方玮“哼”了一声道:“找不到是么?我早料
到了,你们若查得到什么才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管家一愣,忙陪笑道:
“老奴不明白,请少爷明示。”

  “我当然会明示!”方玮冷冷的眼光扫过整个大堂,沉声道:“出事的当天,
有好几个仆人守候在琴房外,外来人根本就进不了,我看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之
中!”方玮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指着前排一个仆人吼道:“就是你,金发,
丧心病狂地杀死了小姐!”

  那个叫做金发的青年先是吓得目瞪口呆,继而“扑通”跪下去叫道:“我没
有,冤枉啊,我一直都没有接近小姐,我真的没有啊,请少爷明察!”方韬颤颤
巍巍的开口道:“你……玮儿,你可有证据?”方玮冷冷一笑:“我当然有证据,
金发,你是第一个向老爷报告噩耗的人,你敢不敢当众把当日对老爷说的话重复
一遍?”

  金发挺胸大声说道:“有何不敢?出事后,我就急忙跑去跟老爷说:‘坏事
了!小姐被火烧死了!……”“打住!”方玮疾言厉色道:“练琴房着火,但滢
儿未必就当场烧死了,你当时怎么知道小姐已经死了的?说啊?!根本就是你做
贼心虚,露出口风,还不承认?!”金发一呆,半晌不作声。

  正在这时,老管家上前道:“少爷,这是你却怪错了金发,当时如果换作是
我,也会这么说的。”方玮一惊道:“这话怎么说?”管家泣道:“是我擅作主
张叫他们瞒住老爷的,哪里有什么真凶,小姐是自己愿意烧死的……”方韬听得
须发倒竖,把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拄,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胡……胡说!滢儿怎
么会……愿意??”

  管家老泪纵横道:“老爷,这件事我也一直思想不明白啊。当日练琴房着火
时,我也在场,一边招呼人救火,一边准备亲自带人冲进去救小姐出来。谁知就
在那个时候,我们看见小姐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东
西慢慢走向那着火的房子,我当时大喜过望,也没想到小姐怎么会在外边,只是
喊着让小姐快些过桥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小姐充耳不闻,竟就这样走进着火的
大门里,一会儿不见了踪影。我和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正想抢进去,房子却正好
在这时候塌了下来,小姐自然没有活下来了。”

  方玮怒斥道:“你胡说!滢妹怎么会想不开,什么稀奇古怪的衣服?分明是
你们这些人乱编了来糊弄我们的!”管家忙跪前一步道:“我对方家忠心耿耿,
不信少爷可以盘问当日的仆人,他们都是看见的,如有半点不合,我甘受任何处
罚。”方韬木然道:“什么样的衣服?”管家回想道:“周围的飞灰很大,又有
浓烟,只依稀可见小姐穿的是一间下摆很宽很长的拖地长裙,头上还梳着高高的
发髻,好像还插着簪子。”方玮刚想驳斥,方韬摆摆手制止了,对管家道:“你
们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玮儿,你替我应付那些烦人的警
察记者。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方玮虽然不服,但见方韬面色
凝重,也只好闭口退出去了。

  方滢死于意外火灾自然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方家上下对此事一律保持
缄默,方韬更是一个人自锁在书房里,没有出过一步房门,除了吩咐人小心收集
方滢的骨灰之外,大部分除了睡觉就是望着红木书柜里的书发呆。五个月之后,
又一条消息轰动了媒体,深受丧女之痛的方韬竟反常地毅然接下了承建规划这所
大学第一课室大楼的工程,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

  方玮得知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方韬书房时,却见
管家在一旁侍立,而方韬正在细细量度着书桌上一张图纸。他见方玮进来,点点
头道:“正好,玮儿,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把门关上。”方玮依言关门,走过
去。方韬道:“玮儿,你在英国也学了几年,过来看看这张一课设计图怎样?”
方玮笑道:“儿子哪里敢评点父亲呢?”一边接过来看,不多时,脸色却已开始
发白,半晌放下图纸,以一种惊惧的眼神望着父亲讷讷道:“这个……”方韬淡
淡道:“但说无妨。”方玮道:“儿子才疏学浅,不过这栋楼的设计好象不太符
合课室布局,反而象……”方韬微笑道:“象什么?”方玮见父亲没有怒意,才
鼓起勇气道:“象灵堂。”话一出口,,管家不禁惊叫出声。

  方韬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设计的不是象灵堂,根本就是灵堂!我苦苦想
了五个月,终于想通了。滢儿她毕竟还是恨我的,恨我逼走了她的母亲,所以她
离开我是注定要发生的,是我太对不起她!她不是很喜欢这里吗?所以我要亲手
建造一个灵堂课室给她,把她的骨灰混入混凝土中,这样她就可以世世代代受书
香之气熏陶而成神的。哈哈……”管家骇然道:“老爷你悲痛过度了!”方玮道:
“可他们未必肯……”方韬敛了笑容冷冷道:“你放心,外面那些蠢人只会奉迎
我,我不说你不说他不说,只有天知道这不是课室,而是灵堂。”

  灵堂课室在一年半后如期竣工,方韬没有参加落成典礼,由其子方玮代为剪
彩。待欢庆的人群散去,夜深人静时,身体虚弱的方韬才挣扎着下床,叫来方玮
和管家道:“趁这时候,我们去灵堂好好拜祭一下滢儿。”方玮和管家知他脾气
倔强,也不敢深劝,只得扶着步履蹒跚的方韬来到了一课。

  望着这座凝聚自己心血爱恨的杰出建筑,方韬禁不住感慨万分。三人爬上七
楼后,方韬吩咐管家摆了香案,亲自捧着三柱香拜祝道:“滢儿,我知道你恨我,
如果你现在原谅为父,接受这座灵堂,就显显灵给我看吧。我好想你啊,滢儿!”
说着恭敬地插在香坛中,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哀乐声和哭声,似从楼下
而来,并一步步地向七楼进发,管家大叫一声:“真显灵了!”继而吓得蜷缩在
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方韬先吃了一惊,然后发疯似地向楼梯跑去,只踉跄地跑
了两步便摔倒了,忙又扎挣着抬头,满脸泪痕的道:“滢儿,你来见我了吗?我
的好滢儿啊!”方玮忙搀起老父,厉声道:“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说
着,竟也愣住了。

  因为这时,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已经慢慢的从楼梯上走出来,他们都带着顶尖
尖的帽子,穿着长长的垂地白袍,目光呆滞,两人一排缓步前进。最前面的两个
人手里提着两个白纸灯笼,后面几个举着招魂幡,也有散纸钱的,也有抬着很多
纸人纸屋的过去。然后是十六人抬着一具覆着黄丝缎的棺椁,在方韬三人面前肃
然而过。方玮惊慌失措地往后望去,只见在三个披麻戴孝的家人之后,正跟着风
姿绰约的方滢,款款而来。

  方滢的装扮更是奇怪,身上还穿这出事那天的白色长裙,头上却梳了个高高
的云髻,一如屋子着火时走进去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韬三人,慢慢的走
近。方韬哑声道:“滢儿,你是来看我吗?”方滢的眼神中透出沉沉的冷意,抬
起右手指着方玮一字一句道:“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不--可
--饶--恕!”她的声音飘缈不定,透着一种无比阴森的意味。

  方韬正在奇怪她在说什么,方玮已经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爬去,一边哭道:
“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放过我吧,妹妹!我是一个小人,小人不值得杀的,我
卑鄙,我无耻,我下流……”他只管絮絮叨叨下去,方韬却已恍然大悟,指着方
玮怒不成声道:“原来是你这个畜牲!”方滢缓缓张开右手,对着仓皇的方玮轻
声道:“今天,要你与我一起享受悲愤的快乐……”方玮全身忽然起了熊熊烈火,
惨叫几声过后,地上居然连灰也不剩一点。

  方韬毫不理会方玮的惨死,两眼哀求地望着方滢道:“滢儿,你认得我了吗?
我是你的父亲啊,滢儿!”管家畏畏缩缩的扯住方韬道:“老爷,不能上前啊。”
方滢两眼平视前方,象没有听到方韬的哀告一样,冷若冰霜的随着哀丧队伍飘然
而去,直到了相当远的地方才见她转过身来,眼中泪光闪烁地望着方韬,身影随
着浓雾渐渐消失,哀乐和号哭声至此也嘎然而止。

  方韬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木然半晌,忽然长笑三声:“灵堂,课室,到头来
真的成为了灵堂课室!”身子往旁边一歪,已然撒手人寰了。当时名声显赫的方
氏家族不久也就归于消亡。

  后来查明方玮听说方滢终身不嫁,竟担心她想争夺遗产,丧心病狂之下,悄
悄潜回国内,利用自己对建筑的研究在练琴房秘放了一颗小型炸药,精心的设计
使得爆炸声减低到最小,而练琴房内部着火的同时破坏了房屋结构,起火不到一
分钟即会发生坍塌。只要方滢进了琴房,便必死无疑。至于方玮如何放置炸药及
如何探明琴房构造,无法查证。
(以上资料由老管家口述,刑事办公室纪录并整理)
--

  这一大段材料看得张剑锋和小兰两人张口结舌,张剑锋道:“王宏彬提过一
次服装问题,这里又多次提到,看来服装方面果然有些蹊跷。据我所知,再隆重
的出殡也不至于穿什么白袍和拖地长裙,难道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
暗示?”说着,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小兰道:“你再想什么呢?”小兰道:“我
在想方滢。这个女人从大火烧起后就没正常过--且不说他两次奇异装束,单就她
在一课上对他哥哥说的话就叫人捉摸不透。”张剑锋奇道:“你说的是……”小
兰道:“他哥哥是为了争夺遗产才把她烧死的,可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江山’
‘你放弃了我’--这里他不仅把遗产说成江山,而且说话的语气也迥异于兄妹之
语。他哥哥不过是想获得全部遗产,说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呢?”

  张剑锋皱眉道:“是啊,难道她那句话另有所指?而且,现在最麻烦的不是
这个,王宏彬是在七楼遇难,方韬也是在七楼见到方滢,这说明整个灵堂课室的
轴心是在七楼。传说之所以复活很可能是因为封锁的结界出现裂痕。可是根据资
料判断,结界并不在七楼,而是在一扇不知什么的石门处。我正想它们之间的冤
气是怎么实现相通乃至合为一体的呢?”小兰道:“怎么见得?”张剑锋解释道:
“引魂灯将王宏彬的魂魄摄去,并以此要挟打开石门。灵堂课室的冤力巨大,却
迟迟无法像当年集体跳楼那样大规模作祟,种种迹象都表明灵堂课室的封印还未
完全解开,它无法依靠自身力量冲破,只好借助另外的力量,所以它尽管仇视孤
岛红衣,却不敢与之相持。我想着应该就是灵堂课室难以镇压的原因了--冤鬼易
降,根基难找。”

  小兰瞄了一眼张剑锋道:“我躺在病床上时没见你这么高谈阔论的,怎么到
了这里就能叽里呱啦出一大堆来?”张剑锋笑道:“是刚才看资料时豁然想通的,
现在算起来灵堂课室可以总结为三大谜题。”小兰莞尔道:“其实我说的那个算
不上什么谜题。对了,有一种可能我们不能忽略了,虽然方玮放置了炸药,但如
果当天事有巧合,方滢不是死在方玮手下呢?”

  小兰虽然淡淡说来,张剑锋吃惊的全身发麻,事有巧合?巧合?正待发问,
小兰已经拿了第二卷档案出来,卷宗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孤岛红衣”。和
“灵堂课室”卷宗比起来真是有点天壤之别,这份才薄薄三页纸。张剑锋接过来
嘟囔道:“这么少,记了什么啊?”
第一张是当时案情调查表:
死者姓名:梁花 性别:女 年龄:20
死亡地点:××大学东湖湖心岛老槐树
死亡方式:上吊自杀
死亡原因:不明
尸体状况:重度窒息,头顶为某种圆形利器凿穿,伤口呈正圆形;体内鲜血通过
心脏和支气管上运至脑部,以每秒100毫升的速度匀速流出,脑浆完好。
鲜血溢出原因不明
圆形利器不明
个人资料:不明
自杀动机:不明
其余案情:其亲生三岁妹妹被掐死,头颅毁损,男朋友被捅死,胸口有一把长约
三寸的匕首,经证实,是梁花生前买的。买匕首动机不明。两死者另案处理。
疑点:死者生前正在选修《大学民谣课程》,经常在图书馆查阅一本已经没有封
皮的老书,上面记载了搜集来的本校的神秘民谣歌谣,其中一张有死者亲笔的详
细批注。据死者同学称,她生前最后一晚回到宿舍,手上所拿正是那本老书。
歌谣含义:不明

  张剑锋不满道:“写了等于没写,这么多‘不明’,这种调查表我写一千份
都有。”翻过第二页,原来是那首歌谣的复印件,虽然当时印刷水平低下,但由
于保存完好,仍十分清晰。纸上用几何抽象的方法画了五匹马,圆形代表马的头,
长方形代表身体,下面再添两条长短不一的斜线代表马在奔跑,手法十分拙劣,
画得歪歪扭扭,显然是生手随手画出来的。下面的歌谣也是手抄,字迹却十分清
秀:
跑马地上马儿欢,金龟须向探花传。
不见前人捧香进,唯有八仙过海返。

  在“金龟”下面有两个字:“难解。”最后一句被划了个圈,旁边又有两个
字:“重要”,下面是两行蝇头小字,这些字写法又与上面不同,显然是死者所
书:“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为正理也。”

  张剑锋看看小兰:“你懂这意思吗?”小兰摇摇头。张剑锋道:“‘世人皆
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诗句的意思是这样啊。‘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反?把探
花传给金龟?”小兰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要乱猜,既然有画我想是针对
跑马地上的具体事物来说的。你不妨先看看最后一页说什么再来发你的议论不迟。”
张剑锋依言翻开最后一页,却是一幅大彩照。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双眼睛
流露出刚毅的眼神,瓜子脸儿稍稍向下俯着,一个清新俏丽的女孩形象凸显在照
片上。

  见张剑锋只是望着照片发呆,小兰毫不留情地狠狠捅了一下道:“请不要在
别的女生面前过分暴露你的本性,幸亏是我,别人早给吓跑了。不过,我个人意
见来说,方滢要比梁花漂亮一万倍,怎么没见你发呆?”张剑锋痛得“哎哟”一
声,方才醒悟过来,忙解释道:“不是,我看她的眼神特别熟识,好象在那里见
过似的。”小兰嘲道:“喜欢她就喜欢她,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也不敢说出来吗?”
一面看那盒子里还有最后一份卷宗,上面写的是“孙氏一家十二口灭门案”,小
兰刚想伸手去拿,张剑锋手腕一转,架住她的手道:“那份不关我们的事,你去
拿它干什么?”小兰道:“盒子好辛苦才打开,不看白不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张剑锋沉声道:“不要动它,我所说的盒子里的怨灵就是藏身在这个卷宗里。”
小兰悚然缩手,畏惧地看着这最后一份卷宗,封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细细的灰尘,
静静地躺在盒子的最底部,唯有那“孙氏一家十二口灭门案”几个字不知为什么
还显得特别清晰,仿佛在昭告着这是一份世人莫解的难雪沉冤。

  小兰突然一把紧紧抓住了张剑锋的手,张剑锋一惊叫道:“你做什么?”
小兰的眼睛紧紧盯着盒子里,颤声说道:“我--我好象听到了卷宗里有人在--说
话。”张剑锋几乎难以置信:“什么?你听得见怨灵的话?它说什么?”小兰茫
然地摇摇头:“它说了好多好多,可是很多我听不懂,它好象在说它存在很痛苦,
付出的代价太巨大--”“啪哒”一声张剑锋已经猛然把盒子关上了。小兰吓了一
跳,随后惊异地望向张剑锋。张剑锋将螺丝推入关节,平静地说道:“所有的冤
鬼都是自愿留在世上的,没有人强逼它,同样的道理,要想超度进入轮回也必须
靠它自己,别人帮不了它。痛苦是对它心中仇恨不消的代价,不值得去怜悯。你
刚才被怨灵迷惑了。”

  小兰吓得不敢再看那盒子,回头却见“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两卷仍然
放在桌面上,忙拉住张剑锋道:“弄错了弄错了,这两卷还没有放进去呢。”张
剑锋道:“没有弄错,这两卷我要带出去。这么多资料你记得了?”小兰惊疑道:
“你不怕那局长发现?”张剑锋笑道:“他连这个房间都不敢进,怎么会发现得
了?待会儿装进你的书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警察局长见他们二人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问道:“如何?”小兰刚想答
话,张剑锋忙抢着道:“还好,只略看了些,后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跑出来了,
幸亏我们眼明手快先一步把盒子盖上,已经恢复原貌放在那里。”局长听了,搓
搓手道:“恢复就好,恢复就好。”看他的样子,一辈子也不想进那种鬼地方去了。

回到学校,小清在张剑锋的宿舍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回来,忙迎上去
问道:“怎样?有什么新的进展吗?”小兰从书包里掏出那两卷资料给小清看:
“背死我了,他倒狡猾,两手空空而来,空空而去。“张剑锋努着嘴道:“男孩
子背书包不好看。”小兰不客气地回道:“女孩子背书包就很好看吗?”

  正在两人斗嘴之间,小清匆匆看完了两份档案,摇摇头叹道:“又是两出
‘红颜薄命’的故事,你们怎么看呢?”小兰遂把发现的疑点一一说了。小清歪
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这些固然重要,但据我看来,最根本的疑点你们还未
抓到。”张剑锋不服气道:“是什么?我倒要听听。”小清道:“‘灵堂课室’
和‘孤岛红衣’同时复活,是一个巧合;两股怨气一起产生并且在孤岛上发生剧
烈摩擦,这又是一个巧合;还有,卷入‘灵堂课室’的人却为‘孤岛红衣’所杀。
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你们难道不觉得,‘灵堂课室’和‘孤岛
红衣’两者之间不应该毫无关联吗?”

  “对了”,张剑锋“霍”的一声站起来,在宿舍里烦躁地走了两圈道:“经
你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了。还记得我去拜访的那个师兄吗?又一次我去他那里
玩,不经意凭窗远眺,才发现他这间宿舍正处夹角,从教学楼和实验楼的缝隙中
恰好看得到一课的顶部。”小兰不解道:“这又说明什么?”小清代答道:“说
明晚上‘灵堂课室’作祟时,他那间宿舍是处于怨气范围内的。”张剑锋把玩着
手上的资料,叹道:“事实早就清楚啦。没有‘灵堂课室’就没有‘孤岛红衣’,
‘孤岛红衣’是‘灵堂课室’衍生的悲剧,是由‘灵堂课室’启动的,两代传说
其实是一回事。早在二十多年前,梁花就已经发现‘灵堂课室’的秘密了。”
辗辗转转数天,竟得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结论,三人面对的局势比任何一个传说兴
旺的时代还要严峻还要血腥。一瞬间,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死沉的寂静中。

  半晌,小兰打破僵局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梁花一定要穿得一身红去
自杀?为什么她要先杀死她的妹妹和男友?这些行为都不能说明她的死缘于对
‘灵堂课室’的仇恨。”张剑锋道:“或许她有什么难言的隐衷,不得已而为之。”
小清道:“不用猜了,所有的谜其实都归结于一点。从表面看来,‘灵堂课室’
比‘孤岛红衣’的资料多,似乎容易调查,但实际上头绪纷繁复杂,线索凌乱,
而且年代较为久远,‘孤岛红衣’只有一个谜题,就是那画和歌谣,说不定答案
中还包括有‘灵堂课室’信息。我的意思是先查‘孤岛红衣’。”张剑锋赞叹道:
“真不愧是女中诸葛,我举双手赞成。大家分头行动吧,小清你再去学生会打探,
小兰去图书馆。”小清犹豫了一下,问道:“‘灵堂课室’方面?”张剑锋沉吟
一会儿道:“不用怕,现在‘灵堂课室’忙着和‘孤岛红衣’斗,况且它的怨气
远远没有当初兴旺时那么强大,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阻碍。我现在
只是怕它们再杀人,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没好处,学校阳气一旦下降到一定低点,
恐怕两大传说冲破法术桎梏的时间缩短,反正我们尽快就是了。”小兰疑惑道:
“且慢!好像你没有事做呢?”张剑锋瞪她一眼道:“谁说没有?我上终南山。”
小清在一旁咕哝道:“又上终南山?不知道是真的请教,还是去游山玩水呢?”

  早晨的终南山被一层薄纱笼罩着,四面八方青翠朦胧。张剑锋一路赏玩,早
到了全真观。两个守门的小道士见是他来,忙迎上去施礼道:“师父昨晚算得大
师兄会来,所以先吩咐我等命大师兄在院中暂侯着,待师父收功出关后再行拜见。”
张剑锋奇怪道:“师父今个儿怎么了?他从来不在早上静坐的啊。”小道士道:
“我们也不清楚,师父今天早上接到一封由加拿大寄来的信后,脸色越发难看,
之后就吩咐收拾屋子要静坐。”

  加拿大?张剑锋纳闷不已,又不敢违抗师命,在大院中随意乱逛,看了一回
白鹤剔翎,正百无聊赖之间,正中静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
声音道:“剑锋,你来了?进来说话罢。”张剑锋忙进去,只见里面尚且白烟弥
漫,孤星寒的脸色仍然略见苍白,张剑锋行下拜师礼,一瞥眼却见几上搁着一封
撕开的信,上面第三行用娟秀字迹写着:“陈星寒亲启”。陈星寒似乎是师父出
家前用的俗家名字,正自惦掇着,只听孤星寒口中吟道:“竹园小径独徘徊,昔
日樱花为谁开?旧时的事一涌上来,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你那边的事体如何了?”

  张剑锋本来是想旁敲侧击一下信的事,可是孤星寒快他一步封死了话题,只
好在蒲团上坐下,将探得各项原委慢慢说了,末了又道:“弟子无能,事情依旧
十分棘手。”孤星寒微笑道:“那两个小姑娘真能干,这么快就找出了眉目,这
样只要能解开‘孤岛红衣’之谜,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谈何棘手呢?”张剑锋
道:“师父不觉得这么复杂的因果联系,找到解谜的钥匙却这么一帆风顺,这个
过程本身已经存在问题了?况且引魂灯的降服方法尚无着落,红衣女鬼为何不见
形体都让弟子头痛不已。”孤星寒沉吟道:“凡鬼皆有形体,无体者不称之为鬼,
亦不能为鬼。”孤星寒背的正是法术界最具权威的分辨是否鬼魄的原则论述,张
剑锋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心中似乎隐隐有所悟。正想着,外面突然一阵喧闹声,
似乎有人打斗。师徒对望一眼,莫名其妙。

  孤星寒素爱清静,不禁皱皱眉头道:“剑锋,出去看看。”话音刚落,外边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道:“六祖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不静,你打坐
多少天也是没用的。”孤星寒忙开了门,笑语吟吟地迎出去道:“悟真,我们可
有十几年不见了吧?”来人正是悟真大师,他见孤星寒穿着一套云服素色丝绦道
袍,头戴一顶星月清气冠,面白气弱,早已没了当年那种玉树临风的神态,不禁
感伤道:“何苦来,我都看开了,都说情伤比剑……”孤星寒眼疾手快立刻塞了
一个苹果到悟真大师口里,扯着“唔唔”乱叫的他入了正房,笑道:“老友相见,
奉茶后再叙旧不迟。”一面把几上那封信收起来,又瞪了一眼旁边忍俊不禁的张
剑锋道:“还不快拜见?”

  悟真大师好容易空出手来扯掉苹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孤星寒已笑道:
“悟真此次来不是专程为了探望我吧?”悟真大师有了苹果的教训后,哪敢乱说
话,干笑道:“我是为你那烦人的徒弟而来的。关于引魂灯的事,那样的独门资
料,只有五台山才有。谁晓得我去到那里,姓何那家伙居然不肯见我,说什么
‘从来不见外客’,我说我既不是外,也不是客,就这样抛砖丢瓦地闹了一个小
时,把他吵得受不住了,赶紧叫弟子给我找出来了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
残破的线装书胜利地扬了扬。

  张剑锋忙凑过头去,只见那已经撕烂一半的封皮上用行楷龙飞凤舞地写着三
个大字:“拓碑传”。悟真大师小心翼翼地翻开中间一页,只见上面模模糊糊地
印有几行竖排的字,说道是:“引魂灯者,虽难折其锐而非不可避者也,当□□
□而成,则可趋吉逼凶,然则□□□□行。”张剑锋愕然道:“完了?”悟真大
师瞪眼道:“够多了,古人写文章讲究简练,你以为象你写论文这么罗嗦吗?”
张剑锋道:“可是为什么有很多字都没有印上去?古人写文章也该把一句话写完
整吧?”孤星寒在一边插口道:“这本书名叫《拓碑传》,里面搜集的内容自然
都是些从古碑上拓下的文字。这段残缺不全,应该是转刻的,不是直接拓原碑的。”
悟真大师大加赞叹道:“你师父果然够聪明,不是浪得虚名,姓何那家伙也是这
么跟我说的。这段文字确实不是原拓,是在五台山后山的面壁洞的墙壁上发现的。
五台山史上出过很多高僧,有的经常下山降妖伏魔,所以他推测应该是某位先辈
留下的,由于山泥土质松垮,所以己经过一段年月,部分已经模糊不堪辨认了,
拓下的自然也就残缺不全了。”说到这里,张剑锋才明白两位师尊的意思,忙欢
喜叩首道:“弟子下山一定用心找寻,誓要寻出原碑的下落。”

  孤星寒“呵呵”笑道:“你悟真师伯就是对这些事挺热心的,顽徒还望多多
扶持。”悟真大师收起书道:“又来了!我实在受不了你那股文绉绉的酸味。我
要赶着把这本书还回他,他法力高我这么多,免得被他扁。剑锋小子,你好好努
力吧,老衲去也。”悟真大师打个招呼,身形已飘至门外,倏而不见。

  孤星寒道:“他就是这么爱动,老静不下参禅,我说他真不是佛门那块料
--不提这些闲话了,你此去可能艰险异常,所学法术无法克敌,现在为师决定
传你八极阵图法。”张剑锋踊跃不已,都说八极阵图法于孔明手中失传,想不
到却是藏在终南山上。孤星寒于是领他到了祖祠,上了香道:“剑锋,你跪下。”
孤星寒肃穆道:“终南山第三十二代掌门孤星寒在此拜告各位祖师,将八极阵
图法传于第三十三代入室弟子张剑锋。八极图阵法夺日月之精华,侵天地之玄
机,内含五行之变,里蕴八卦之妙,善则可扭转轮回,把持乾坤,恶则万劫不
复,血光遍地,为历代终南山不传之密,非资质甚佳且有缘弟子者不得相传。”
张剑锋听到此处,心猛地一沉,听师父言中之意,竟有想把掌门之位相让的意
思,而根据终南山门规,掌门不到羽化升仙那一天严禁退位,难道说师父……

  正在胡思乱想,孤星寒道:“你上来,我传你八极阵口诀。”张剑锋上前
秘受了法诀,孤星含又道:“还有四句你要谨记:心丹莫教神气泄,颠倒五行
簇成仙。乌兔分离两仪稳,《黄庭》相遇四象坚。好啦,八极图阵法我已经传
给你了,这样,终南山的所有阵法已经倾囊相授,就只剩下一柄七星剑,不过
那种仪式上的东西,搞不搞都算了。”这次语意更为明显,张剑锋大惊,道:
“弟子无德无能,不能光大终南,师父悟道有性,福寿还长着呢。”孤星寒一
挥手道:“学道者首先得学会看破生死,不过不怪你,当年师父捻指算到大限
已到时,我还哭得唏哩哗啦呢。时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赶快下山罢。”

  张剑锋突遭此变故,心中“卜卜”乱跳,又不敢违抗师命,只是抬起头怯
怯地望了师父一眼,只见孤星寒负着手面向祖师天机道长的画像,眼角隐约泛
出泪光。张剑锋知道不可相强,无精打采地走出祖祠,走到窗檐下时,听见孤
星寒在里面深长地叹了一声,喃喃道:“情伤比剑深,情伤比剑深。师父,弟
子愧负你重托啊。”张剑锋呆呆地听着,一滴冰凉的雨水从屋檐下滴落,轻轻
滑入他的脖颈……

  小清虽然极不情愿去见那任蛤蟆,但是任蛤蟆却很乐意见她,在学生会的
调查也进展得一帆风顺。小兰在图书馆的调查却步履维艰,毫无突破。看看王
宏彬魂魄合体的日子将近,二人暗暗着急,这时总算接到了张剑锋回来的电话。

  张剑锋一脸疲惫地走出机舱,蓦然发现在下面人群中竟然夹杂着小兰,吃惊
道:“你怎么这么有时间?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小兰摇摇头道:“事情没有
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那本歌谣被划进了限制本保存库,我费尽心机才借出来看,
那首歌谣倒找着了,孤零零的一页,前后都没有跟它有关联的民谣。”“有没有
被撕页的痕迹?”“没有。”孤岛红衣毫无眉目可查?张剑锋倒从来没料到过这
点,又问道:“小清呢?”小兰答道:“她还在学生会周旋着,不过她找到的资
料跟传说的差不多, 估计曾经被学校大规模清理过。不过他已确定,根据资料
记载,跑马地的确是指一个地方的名字。”

  小清得知张剑锋已经回到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快地摆脱了任蛤蟆的纠缠,带
着找到的记载在张剑锋宿舍会合。她带来了几处怀疑与孤岛红衣有关的档案,其
中第一个是2013年关于举行bbs聚会的人员配置名单上,地点定在东湖附近的一
处俱乐部,旁边有人用红笔批示了一句:“此地不祥,换。”第二个是1998年关
于描述三课建筑规划的介绍书里,有一段是地理位置的说明:“三课前接二课,
后衔艺术楼,左可直通跑马地,右则毗邻中环一路……”最后一个是2001年的学
生会会议决议辑录中一条:“驳回于至勇部长关于重修东湖湖心岛小桥的申请,
冤孽未了,不予再议。”

  除了第三次是比较明显地针对“孤岛红衣”一事以外,其他两处看上去似乎
都没有什么关联。张剑锋将三课那段介绍又看了一看,问小清道:“去查过这个
地方没有?”小清嗔道:“我可不想背后拖着一只蛤蟆出去逛。”张剑锋目视小
兰,小兰道:“我在图书馆泡。”张剑锋道:“既然你什么都找不到,那你还能
泡这么久?”小兰给说到痛处,只好红着脸支支吾吾道:“那里好偏僻,听说有
……很多色狼出没,所以人家……不敢去。”张剑锋一愣,小清已经忍俊不禁哈
哈大笑起来了。

  跑马地其实距离学校并不近,大概30里,在20世纪70年代,这里曾经作为全
国最大的赛马场之一,记载了这个城市昔日的一段繁荣,跑马地也因此而得名,
但时代变迁,这里早已荒废了。如今的跑马地上野草丛生,左边是一个大废水沟,
右边是全市最大的垃圾场,还有很多废铁回收站和垃圾收购站。张剑锋把鼻子捂
到快窒息了,仍然无法抵挡那股恶臭,气得他狠狠瞪了后面跟着的小兰一眼,含
混不清道:“这么臭的地方都可以出没,那些色狼的品位可真不错啊!”小兰立
时反驳道:“那是低级色狼,跟你这种高级的当然没得比了。”

  越到中心,臭味越浓,张剑锋实在挺进不了,最后连跑带跳地逃出了那个跑
马地。二人没有办法,只好向那些住在回收站里的工人打探。“跑马地?”一个
浑身污浊的人抬起头茫然呆滞地望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黑乎乎手掌上托着的5块
钱,半晌才咧嘴一笑道:“它以前挺风光的,只是老板不会做生意,没钱了,也
败了。好象是七几年的事了。”张剑锋紧接着问道:“败了后来怎么样呢?”
“败了?败了就变成这样了。”

  小兰还想问点什么,张剑锋已经拉起她风驰电掣地逃离了这里。小兰怪道:
“你这么怕臭干什么?我还没问完呢。”张剑锋摇摇头道:“问什么都没有用了,
现在整件事情都不对劲。跑马地七几年就变成这样,那时孤岛红衣还没有出事,
梁花就算多有想象力也不可能对着个垃圾场解开那道诗谜。况且,诗谜的关键在
于‘探花’身上。赛马场上风云变幻,一匹马常胜固然不少见,但是一匹马老是
第三名就太匪夷所思了。”小兰总算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道:“你是说,这个
跑马地不是我们要找的跑马地?”张剑锋道:“不仅如此,我还怀疑‘马’也许
另有所指,而并非它原来的含义了。还有那拙劣的图画,分明是对诗谜的注解,
到现在却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所以,我们有必要再重新检讨一下我们的对策是否
正确。”

  “照这么看来,大方向可能错了。”小清显然也同意张剑锋的意见:“跑马
地若是这么明显,那首歌谣就不会难破。而且那首歌谣的始创年代应该早于赛马
场。所以,我想梁花并没有超出校园的范围,跑马地不是在学校就是在附近。”
小兰反驳道:“可是校园里并没有这个地名啊。”张剑锋道:“不一定,我们学
校历史那么久远,扩建了好多次,地名也几经变迁,跑马地说不定是以前曾经用
过的一个地名,或者是某代学生私底下流传的花名吧?”小清笑道:“你们不用
争了,我们去查查学校史志或者问问人,不就明白了吗?”

  可是,事实好象故意和他们为难,学校从创建至今所取过和流传过的地名,
不仅找不到“跑马地”这三个字,甚至连与马有一丝关联的都找不到。正当小清
和小兰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张剑锋却一直静静地坐在宿舍里,前面摊着一张九
七年的学校示意图。他在想,想前前后后的事实和矛盾,那首诗实在太古怪了,
隐隐约约中透露出一股邪气,好象要攫走人的心灵。没有任何提示,除了那幅图
画,没有作者、出处、年代,当年梁花也是只靠这么一首没头没尾的诗来揭开这
惊天之谜的吗?很明显,史籍的作用并不大,要想再破诗谜,只有设想当年梁花
是如何处理诗与画的关系,以求重现她解谜的步骤。

  那首诗是《大学民谣》中的一首,为什么那里有上百首而梁花独独看上了这
一首?梁花接手了诗谜后,会先怎么做?是先解开跑马地之谜呢还是探花之谜?
从批注看,她是犯了先寻探花后找金龟的错误,可是金龟之谜显然又是依附于探
花而存在的,不明探花之义就无法知晓金龟的所在地,梁花却偏偏要求倒置顺序,
是否暗示诗中还隐藏着另外一个秘密的环节呢?张剑锋想得头都痛了,仍是无法
找出梁花的着手点。他缓缓闭上双眼,疲惫的脑中依次闪过“孤岛红衣”“跑马
地”“探花”“金龟”这些熟悉的字眼。“草木自无意,枯荣非本心。”师父往
日吟过的两句诗瞬间在脑海浮现。张剑锋猛然跳起来,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纷繁
的线索中始终找不出头绪的原因就在于此!他好笨啊,对啊,为什么梁花非要有
着手点不可呢?她完全可以通过另外一种途径去发现跑马地的秘密!!而这种途
径是他们以前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东湖旁边的一块草地上,小兰和小清正在气馁地总结失败的原因,小兰忧心
忡忡地说到怕灵堂课室再次大规模地作祟时,小清豪情一上来,站起身道:“办
法不是没有,只是要辛苦点。我去找那些老校友,一个一个问,我就不信抓不到
一点蛛丝马迹出来。”后边一个人接口道:“不用了,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去做。”
“张剑锋?”小兰欣喜地站起来道:“难得见你这么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去做事啊。”
张剑锋尴尬地瞪了她一眼道:“谁说我要去找老校友来了?我是说,我已经找出
跑马地的所在地来了。”此言一出,小兰和小清齐声惊叫道:“你知道了?!”
小兰道:“怎么可能?你整天闷在宿舍里,什么事都没有做。”张剑锋道:“我
是在想梁花的事。其实梁花无意中已经给了我一个重要提示。你们在追寻时没有
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经他这么一提醒,小清才似有所悟:“好象我怎么也
找不出梁花是从哪一点开始破解诗谜的。这首诗太奇怪了,好象连环套般无法下
手。”张剑锋一拍掌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了。当年梁花和我们一样,都不知
道怎么破解诗谜,更确切点来说,她根本没有想过去破解这道诗谜。她只是无意
中打破了这个连环套中的一个环。”小清一下子跳了起来道:“你难道是说--她
是由于触景生情?!”张剑锋微笑道:“我能推测的就到这个地步了。梁花以前
必定经常去一个地方,也许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她将那个地方的某些景物和
歌谣中的揭示对照起来,从而破解了跑马地的谜底。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地方。”
小兰道:“可是,这样范围岂不是又扩大了?我们如何能够找遍梁花去过的所有
地方啊?”张剑锋道:“不需要找,诗谜深奥难解,梁花纵然聪明过人,也不能
做到顿悟,一定是经过日夜揣摩,由此得知,跑马地的范围仍然拘囿在校园之内。”
小清摇摇头道:“你推测出来也没什么用,我们费尽心机,都已经把校园翻了个
遍,仍然无半点线索。”张剑锋缓缓道:“不,一直以来,我们都忘了一个地方,
一个梁花可以经常去而我们却去不了的地方。”小兰和小清对望一眼,齐声道:
“孤岛红衣?!”

  张剑锋推测得不错,她们在长达五天的搜索内始终忽略了孤岛红衣的出没地
点--东湖湖心岛。根据学校史料记载,在几十年前,湖心岛是这个学校有名的恋
爱圣地,梁花和她男朋友的约会大半可能就在此地,因此跑马地藏在岛上的机率
非常大。但是如何上岛去探察着实要费一番脑筋,桥已经被拆掉了,大白天的也
不可能众目睽睽地游水过去,方法只剩下一条,就是晚上潜伏过去,伺到白天再
来慢慢观察岛上地形。为了不引起班里同学猜疑,张剑锋他们决定采取声东击西
之计,由小兰带大队去外面郊游,引开大家的注意力,而将潜伏岛上的任务交给
了张剑锋和小清。

  计议已定,小兰马上告辞准备去通知全班同学做好春游准备,张剑锋突然叫
住她,递给她一个小铃道:“我们现在这里商量对付两大传说,那些冤魂不可能
不知道,要做好两大传说联合起来抵制我们的最坏打算,你一个人在外,也许非
常危险,倘有什么鬼怪幻形来害你,你摇一摇这个小铃,它们就会魂魄分体的了。
凡事小心谨慎为上,遇有突发事件,或者三思而后行,或者打个电话来问一下,
切忌轻举妄动。”小兰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接过小铃,心中蓦地涌起一股
滋味,也不知是苦是甜,半晌,才轻声道:“请……你们活着回来……”说到这
里,泪水便盈满了眼眶……

  张剑锋和小清准时于深夜12点泅过小岛,花了半个钟的时间,选择了一个隐
秘的地方安顿下来。小清因为白天费神太过,昏昏欲睡,张剑锋却丝毫不敢大意,
四周布置结界。正当小清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轻轻
的叹息声,小清立时被吓得睡意全无,看张剑锋时却是脸色大变,警惕非常。小
清正发愣,张剑锋已经一把把她按在地上,用几乎听不见的耳语道:“屏住呼吸!!
孤岛红衣又出事了!!”

  不多久,又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慢慢地吟道:“今年的白雪比什么时候都圣
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一个绳子破土而出挂在树上,一具尸体被
缓缓牵引了出来。张剑锋和小清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不到一米六的超矮个
子,肥硕的身躯,死的人是学生会主席任伟!小清骇极张大口惊叫失声,刚“唔”
了一声就被张剑锋紧紧捂住了嘴巴。那条红丝带从容不迫完成所有工作以后,又
慢慢飘回树林不见了。

  张剑锋这才松开小清,低声道:“镇静一点!我不想和孤岛红衣正面冲突。”
小清的眸子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望着那具轻轻摇晃的鲜红的尸体低低道: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张剑锋也悄声道:“我才要问你呢,你常和任伟在一
起,他去过了哪些地方?”小清不解道:“我整天都跟任伟在一起调查研究,难
道说他的宿舍也渗进了冤气?”张剑锋全身突然一抖,半晌,含糊不清地“嗯”
了一声。

  见张剑锋不做声,小清又寻思道:“刚才那女鬼好象吟了‘今年的白雪比什
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这样两句奇怪的诗,她好象想说
明什么。”张剑锋点点头道:“我第一次上岛来也是听到她这样说,可是太没头
没脑了,我猜不出什么含义。”小清道:“古怪在第二句,她偷换了圣洁的概念,
圣洁跟红艳根本搭不上边。”张剑锋一扯她道:“现在还不是高谈阔论的时候,
我们动手搬尸体吧。”“不要!”小清吓得差点尖叫:“为什么要我去碰那恶心
的尸体?”张剑锋道:“难道等别人发现它?到时你负责跟警察说明为什么我们
俩会躲在尸体旁边吧。还不快点出来?”

  月凉如水,小兰无奈地坐在会议厅里,无聊地看着班里的同学在热烈地讨论
着春游的注意事项,一边心里记挂着张剑锋和小清的安全。又坐了一会儿,觉得
头隐隐痛了起来,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凭栏眺望,东湖湖心岛还隐约可见,暗暗想
道:“不知道张剑锋和小清到了岛上没有?他们现在在干些什么呢?”正想着,
身后吹来一阵冷风,小兰忙缩了缩衣领,冷风却倏地增加了力度,而且风向好象
是直朝她吹过来的,小兰奇怪地往后一望,顿时全身一颤,整个躯体瞬间僵硬,
心脏似乎在刹那停止了跳动--在她的身后,一个绝世风华的少女乘着阴气森森的
白烟面色铁青地缓缓向她飘了过来,那种松弛死白的肤色,青黑泛黄的嘴唇,小
兰好象被触动了什么一样,手剧烈地战抖着从兜里掏出那个小铃,轻轻一摇,小
铃连一声轻微的响声都没有发出就破裂成碎片了。“我们现在这里商量对付两大
传说,那些冤魂不可能不知道,要做好两大传说联合起来抵制我们的最坏打算,
你一个人在外,也许非常危险,倘有什么鬼怪幻形来害你,你摇一摇这个小铃,
它们就会魂魄分体的了。”张剑锋温和的声音宛然在耳,小兰将手上提着的仅存
的小铃碎片朝东湖的方向丢了出去,心里默默祈祷道:“永别了,大家。”转头
对那少女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来吧。不过我不会去找什么石门的。”
语音尽管坚定无比,但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少女只是冷冷地望着小兰,半晌,沉沉开口道:“放--弃--灵--堂--课
--室,否--则--永--堕--黑--色--奈--河--之--血!”小兰本来以为必死无疑,
听得此言,大吃一惊,问道:“什么?!”那少女却再也不答话,转身冉冉离
去,小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叫道:“方滢!”那少女浑身一颤,竟然立
住不动,小兰轻轻道:“算了吧,方滢,想害你的不过是你哥哥一个人而已,
这个学校是无辜的……放弃吧,方滢,我不想你永远这样下去……”那少女无
力地垂下头,低低道:“从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无法超生,已经注定要
永远这样,该放弃的是你,你斗不过的。”声音悲怆至极,一改当初的冷漠孤
傲,小兰完全愣住了,等她醒过神来,方滢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还有些残余
的阴烟,正向四面八方散去,提醒着小兰她并非在做梦。

  天色终于大白了,张剑锋急不可待地跳出来准备搜寻,孤岛上由于荒废多
年,早已杂草丛生,有些地方还高过半腰,小清一边避开那些尖尖的叶子,一
边道:“草都茂盛成这个样子了,那些提示还会留下来吗?”张剑锋道:“肯
定会,不要忘了,那首歌谣的作成年代距离梁花时代可能隔了上百年,梁花都
能破了,为什么我们就没法破?哎哟!!什么东西撞着我的脚了?”张剑锋蹲
下身去直喊痛,小清忙上前拨开草一看,原来张剑锋的脚绊着了一个小石墩,
小清奇怪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小石墩的呢?”张剑锋在一旁使劲地揉着他的
脚,道:“也许是当年的凳子椅子假山啊什么之类的装饰品。”小清端详良久,
摇摇头道:“不对。”张剑锋极少见她这么严肃的样子,当下也顾不得脚疼,
连忙上来看个仔细。果然这个小石墩样子非常奇特,当凳子显然太小,左右和
上部磨损得非常厉害,凸凸凹凹的,但依稀看得出是长方体的形状,在小石墩
的中间有一条还非常明显的分界线,线条周围似乎雕有好几条密密的波浪纹式
的花样。底部东面还延伸出一小块石头,但由于磨损太过严重,已经断了很多处。

  小清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坑坑洼洼的表面,沉思道:“梁花时代和我们相隔不
过二十年,二十年时间要让一块石头变得这样面目全非,除非是给泼了硫酸,我
想,这块石头很可能不是梁花时代的产物。”张剑锋正在凑前去用手度量分界线
旁边的花纹,接道:“不是可能不是,而是根本不是。这些不是什么简单的线条,
而是绸缎上经常看得见的那个吉祥图案‘万’字,用极其巧妙的方法连成一个连
笔花纹,两边的都磨掉了,看不清楚,分界线附近的我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一处
断笔,这么高超的手艺没有几十年的经验是做不出来的,学校怎么会有这份闲心
对一个小装饰品费这么大的工夫呢?这块石墩一定大有名堂。”小清没想到张剑
锋对石刻居然这么在行,笑道:“那你看,这条分界线有什么用?”张剑锋摇摇
头道:“看不出,只知道这不是一条完全的直线,它在中间有点凹曲,形成一种
特别的弧度,真的好古怪。”小清道:“既然找不出什么线索,现在这里放个标
记,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张剑锋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去,谁知这时,小
清突然闷哼了一声,然后惊讶无比地叫道:“张剑锋,这里也有一块小石墩!”

  张剑锋大惊失色,跑上前去一看,果然,是跟先前的一模一样的小石墩,无
论是体积、样式甚至连磨损程度、分界线、万字花纹都几乎如出一辙。张剑锋慢
慢蹲下来,脸色相当凝重:“过了这么多年,连腐蚀的地方都相差无二,当年做
这两块石墩之间的相差必须以毫厘计才做得到,究竟是谁花这么大心机,他把这
些石墩放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呢?”小清道:“会不会跟‘孤岛红衣’有关?”张
剑锋又看了半天,道:“应该不是,这些石墩完全没有一点马的形状。”小清好
象想到了什么,突然向前跑去,张剑锋一愣,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很快地,小
清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叫道:“第三块石墩!”

  这样不断搜索,竟搜出了七块石墩,每两块石墩之间都距离大约两米,呈一
直线排列,每个石墩都有那条奇怪的分界线。在石墩周围还搜出了很多石凳石椅,
都还完好无损,从而排除了那七个石墩的装饰品作用。回想当年繁盛时刻的孤岛,
杂草无迹,除了几块矮石,就只有那七块石墩突兀地立在岛的中央,十分注目。
至此,所有线索几乎惊人地指向一点--那七块石墩应该就是梁花解开跑马地之谜
的景物。张剑锋沮丧地又蹲下身去度量道:“为什么跟我的推测完全不同?这些
石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和马一点联系都没有?”正说着,手机却响了,张剑锋
掏出一听,不禁大吃一惊:“什么?你说什么?后来怎么样?”原来是小兰的电
话,她跟张剑锋汇报了方滢来找她的情况。张剑锋合上手机,忙跟小清说了,两
人的心头疑云更浓了。随着探究的深入,所有的疑点又越来越集结到这个方滢的
身上。

  小清刚想发表议论,张剑锋皱着眉道:“现在不管灵堂课室了,孤岛红衣又
遇到瓶颈,我总觉得我们漏了什么一样,是不是应该再回想一下那首诗谜?”小
清轻声道:“我们是漏了一点,那首诗谜的后两句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用到。”张
剑锋愣了一下道:“但是我想那个应该是到了跑马地后才用得到的提示。”小清
摇摇头道:“我并不这样认为。后面两句诗同样没头没脑,梁花必定也要经过一
定时间的揣摩才行,何以一天就出事了?而且梁花的批注上丝毫没提到后面两句。
我认为不能绝对排斥后面两句也是跑马地提示的可能。”张剑锋沉默半晌道:
“假如真是象你所说那样,那么后面两句是独立开来解还是联系探花金龟来解?”
小清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独立开来,另外我有个大胆的推测,梁花的
批注还隐藏着另外一种可能。”张剑锋听得悚然起立,道:“是什么?”小清缓
缓道:“梁花的批注其实是在强调顺序,提醒我们要先找金龟,后找探花,马探
花有那图画做注解,但是金龟却丝毫没有任何提示,这不很奇怪吗?因此我想,
莫非后面两句就是解开金龟之谜的钥匙?这首诗谜要倒过来解!”张剑锋只觉心
中一震,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不错,其实这个可能才是最大的
可能。

  小清在一边已经在喃喃自语道:“不见前人捧香进,唯有八仙过海返。这是
提示金龟的地点呢还是金龟的形状呢?”张剑锋接口道:“是金龟的发现方式。
这首诗巧妙地运用了中国古老的宗教信仰传统来揭示发现的角度。”小清迷惑道:
“发现角度?”张剑锋道:“其实这两句诗对于看惯宗教传说的人来说十分简单。
前人捧香,我们的祖宗对于神的膜拜简直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所以他们在神面
前总是卑躬屈膝的,至于八仙过海,是一个流传很广的民间故事,讲的是八仙各
显神通抛弃腾云驾雾的神通过东海的故事,导致惹怒了龙王,当然这是后话。”
小清怔怔地听着,猛然醒悟道:“原来如此,前人捧香进,肯定老是低着头以示
对神的尊重,而八仙过海因为挫败了龙王,自然过海的时候也就趾高气扬了。这
两句话的意思是告诉我们找寻的时候,不要俯视,而要仰视,也就是说,金龟是
在某个高高在上的地方。”张剑锋无精打采道:“不过这简直是废话!如果这七
座石墩真的是有关跑马地,它们已经比我们矮这么多了,不俯视还能看它么?仰
视能看见什么??”

小清抬起头道:“仰视能看见蓝蓝的天空,还有可爱的白云。”张剑锋哭笑不得,
正想插话,小清悠悠道:“当然,还有一座古老的时钟。”张剑锋愕然抬头:
“时钟?什么时钟?”果然,在孤岛的东边露出一个古铜色的大钟,硕大的指针
还在颤巍巍地走动着,小清在旁边道:“那是八国联军侵入中国后建起的教堂,
也是中华民族屈辱的见证。”张剑锋突然道:“且慢!为什么那个大钟会有四根
指针?”小清凝神一看,笑道:“那个黑色的不是指针来的,是一个扳手,为了
维修时钟而特地设立的,把那个扳手扳下,就可以移动钟板,看得到里面的零件
了,怎么样,鬼斧神工吧?”张剑锋凝神半晌道:“那么,那个扳手是一直都不
动的吗?永远都留在那个位置吗?”小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是啊。”
张剑锋突然掏出一次性即出相机来,将焦距对准时钟,却迟迟不按下快门,小清
莫名其妙道:“你干嘛啊?”话刚说完,张剑锋用快疾绝伦的手法按下了快门。

  张剑锋把相片拿给小清道:“你看,这张相片上的大钟有什么不同?”小清
忙接过来看,只见相片上时钟的四根大针刚好排列成一种特殊的方式,秒针和扳
手在各指在10刻度和2刻度上,而分针和时针指在4刻度和8刻度上,再加上中央
那个巨大的用来固定指针和扳手的圆盘,小清惊呼出声:“啊?!!这是……”
张剑锋缓缓道:“不错,金龟之谜已经解开了。诗中的金龟就隐藏在这个大钟里。
果然啊,‘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为正理也。’我
们也一直被诗谜误导到现在。”小清呆呆地看着相片:“那么,难道跑马地……”
张剑锋沉重道:“嗯,金龟一出,探花的谜底终于也揭晓了。跑马地彻底水落石
出了!”

  小兰对于遇见方滢一事一直难以忘怀,究竟为什么方滢会说从那个时刻她就
注定永远这样呢?那个时刻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方滢很
可怜,被自己所深爱的亲人烧死,又无法享受灵堂课室的奠祭,忍受与老父阴阳
相隔的痛苦,现在还无法超生,永远做一个幽魂,尽管国色天香,又怎么样呢?
只能成为引诱无辜惨死的工具。她想起张剑锋的话,如果一个冤魂想要投胎转世,
必须要它自己消除心中的仇恨。她想帮方滢。她忘不了方滢临走前悲怆的语音,
这就是她今晚来到灵堂课室七楼的原因。她觉得方滢不想伤害她,也不会伤害她,
所以她的胆子才前所未有的大。

  灵堂课室七楼果然阴气森森极端可怖,特别是一个人走的时候,那单独的沙
沙的脚步声回响在空荡的走廊中,显得非常高昂,高昂得令人有点不祥的预感。
小兰忍着头麻颤颤抖抖地来到栏杆上,对着空旷的教室喊:“方滢,你在吗?方
滢,我有话跟你说,你出来吧。”四周仍然是一片死沉的寂静,小兰有点失望,
又觉得无法忍受这里的气氛,正准备下去时,突然厕所拐角传来一声低低的稚嫩
的童音:“姐姐--”小兰回头诧异地望去,只见昏黄的月光下好象有一个矮小的
身影怯怯地依着柱子:“姐姐--不要关我--放我出去吧--!”小兰走前两步俯下
腰温柔地笑笑:“小朋友,你是谁的小妹妹啊?来,不要怕,姐姐带你出去找亲
人。”那个身影似乎没有一点想动的意思,声音却愈发低沉:“姐--姐--放--我
--出--去--啊--”小兰蓦地全身剧烈一震,脑海中瞬间划过梁花的相片还有那份
档案“掐死她妹妹”“她妹妹与她相依为命”,“姐--姐--呵呵呵呵--”小兰捂
住口,大叫一声:“不要!你不要过来!我不是你的姐姐!”踉踉跄跄地冲下楼
梯。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姐--姐,你好坏,把我关起来,呵呵呵呵,姐
--姐……”

  张剑锋和小清于次日晚上泅回学校,幸好没引起人怀疑,两人换好衣服,准
备偷偷溜到班里,迎面却走来了脸色惨白的小兰,张剑锋惊疑道:“你……你怎
么了?难道方滢……”小兰摇摇头道:“不,对不起,我把你的小铃……”张剑
锋道:“那个小东西没什么关系,你不会为了这个而难过吧?”小兰闭上眼睛道:
“我昨天晚上上了灵堂课室,不过方滢没有见到,倒是遇见了梁花那死去妹妹的
亡魂。”小清尖叫一声,张剑锋一怔,三人突然陷入一片难忍的寂静。

  “啪”,小兰惊愕不已地抬起头,张剑锋结结实实地拍了她的头顶一个巴掌。
小清尖叫一声:“不要!”张剑锋眼里闪着愤怒而又严厉的光:“谁叫你上灵堂
课室的?我不是叫了你不要擅自行动的吗?出了事怎么办?!我不想在计划出来
之前有任何的意外和不测!”小清从来没有见过张剑锋如此发怒的样子,小兰呆
立了半晌,才低下头道:“……是。”张剑锋松了一口气,道:“你把遇见亡灵
的经过详详细细讲给我听,一个字也不能漏掉。”小清莫名其妙地瞄向张剑锋,
跑马地之谜已经解出来了,应该直接去揭开“孤岛红衣”秘密,还用得着听什么
亡灵吗?虽然疑惑,小清还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在旁边听小兰叙述。

  “什么?你们已经找到了跑马地?”小兰惊喜万分,想不到第一次上岛问题
就能迎刃而解。小清把相片拿给她看:“你看,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个大钟,当时
间正好停在8点20分50秒时,三根指针加上那个扳手连同中间那个圆盘恰好形成了
一只龟的形状,圆盘是龟背,四根针是龟的四条腿。那个大钟没建校时就有了,
所以可以确定它就是传说中的金龟。由此也可以推断出:这首歌谣的创设年代大
约在清朝末年。”小兰羡慕道:“你们真厉害,若是换了我,我肯定想不到这点。”
张剑锋在旁边听着,直想骂她是个大笨蛋,但是看看笑眯眯的小清,又忍住了。

  小兰对着那个相片看了良久,突然道:“金龟虽然出来了,难道那岛上真的
有什么马?”小清又递给一张相片道:“马探花就在这里。”小兰一看,笑道:
“你们别哄我,这只不过是一个小石墩,哪里是什么马?”小清正容道:“没有
骗你,诗上说必须先传金龟于探花,说明金龟和探花必须联系起来,金龟隐藏在
时钟里,时钟只能代表一种意思,就是时间,金龟揭示的含义是时间!时间是跑
马地的关键。明白了时间的含义,马的意思就立刻水落石出了。我再给你看第三
张相片。”小清又递过去一张,小兰看了不禁欢呼一声,在那张相片上,清楚地
映出了时钟的刻度,8点43分43秒,秒针分针和指针刚好合在一起,只留下一个
黑色的扳手还明显的留在原来的刻度上,太阳光从旁边斜射下来,顿时形成了一
个奇异的景象。三根指针和扳手同时映射到那七个石墩上,不偏不倚地落在石墩
的下方,在每一个石墩下都有因为阳光照射角度不同而形成的长短不一的两条黑
影,远远看去,宛如七匹嘶叫的骏马在发蹄狂奔,跟那幅拙劣的图画几乎完全吻
合。“探花!!探花!!”小兰指着其中第三匹激动地叫着,原来跑马地竟然是
这么一回事,大家的推理最终得到了正确的证明,回想起以前所走的种种弯路,
三人不禁相视而笑。

  小兰突然想到了一个什么重要问题,连忙问道:“咦,你们既然找到了跑马
地怎么又回来了?不进去看看吗?”张剑锋道:“我们只预备了一天的时间去那
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带,不要说不知道怎么弄开那个石墩,而且下去以后有什么
都是个未知数,倘若十天半月的回不来,学校会以为我们失踪了呢。再说……”
张剑锋说到这里,语音一顿,道:“我只准备我一个人下去查看。”小兰小清齐
声问道:“为什么?我们也要去。”张剑锋正色道:“不为什么,那里是孤岛红
衣的老巢,必定危险非常,你们两个凡人去到那里简直等于送死,况且敌方实力
不明,我究竟能否自保也不清楚,如何还能顾得上你们呢?”小清紧张地问道:
“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出事怎么办?”张剑锋微微沉吟道:“终南山怎
么说都是道家第一名门,除非它是非同一般的冤魂,否则不可能斗不过,就算斗
不过,而我又不幸……”张剑锋略略一停,又接着道:“我师父夜夜观天象算命
理,必定知道我遭难,只要他老人家出来,多厉害的鬼魂都无足为虑了--哎呀,
竟然忘记带饭卡了。”张剑锋忽然发现一件跟他吃饭命运相关的东西有了麻烦,
连忙一溜烟地朝宿舍方向跑走了。小清望着他的身影,蓦地眼眶一红:“这个笨
蛋,一点也不懂人家的意思。总记挂着要杀什么鬼怪。”也转身走了。小兰痴痴
的,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的感觉……

  八极阵图、法印、符录……张剑锋一件件查点应该带齐的东西,反反复复检
查了三遍,发现没有漏了什么,这才举起香朝终南山方向拜道:“师父,今天,
徒儿终于要出发了。一切真相都会大白了,请师父保佑弟子顺利完成任务。”
拜完,从容不迫地收拾好所有东西出门了。

  “这样不太好吧?”小兰轻轻道。小清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到时偷偷
跟上去,就算给他发现了,难道他还会赶我们回来不成?嘘,他来了。”果然张
剑锋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东湖旁边。小清蓦地“咦”了一声,道:“小兰,你有
没有发觉张剑锋今天好象有点不同啊?”小兰细细看了一下道:“好象是哟,怎
么回事?感觉不象平时的他。”小清道:“不管那么多了,等下他潜水过去时,
我们就跟上去吧。”只见张剑锋来到一处地势稍微凸出的地方,望望四周,丝毫
没有要潜水的意思,忽地他掏出一条红线,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下,叫道:“乾坤
借法!”手指上忽然焕发出一阵金光,张剑锋手一转,在那条红线上顺次一抹,
红线顺即也变得闪闪发光了。张剑锋捏住红线的一端,指向孤岛,喝声:“红线,
带我去冤气集结的地方!”红线的尽端立刻从他的手中飞出,笔直地向孤岛中心
飞去,张剑锋捏住另外一端,也随同红线飞起,脚轻盈地点了一下水面,已然飞
过东湖来到孤岛了。小兰小清差点因为骇异而出声,小兰骇异的是那奇妙的法术,
小清骇异的是张剑锋的眼神,那冷冷的眼神充满着鄙视一切万物的傲气,这跟她
认识的张剑锋完全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剑锋来到那第三个石墩面前,拿出妖气罗盘对准四方测了测,见没有异常,
方才捡起七颗小石头摆成七星北斗阵,分放在石墩周围,黄符一挥,缓缓念道: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开!”七个小石头一阵剧烈颤动,同
时向石墩围聚击去,只听“砰”的一声,石墩霎时被掀翻在地,同时,在石墩下
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张剑锋无丝毫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下面竟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到处阴气弥漫,灰雾蒙蒙,所视者不出三米,
远方传来一阵颤抖的若有若无的哭声,地上的泥土非常松软,一脚踏下去就陷入
三分,走起来好象是沼泽地一样困难。妖气罗盘开始疯狂地乱转,张剑锋背的大
包也散发出夺目的金光,张剑锋连忙一道黄符封住了所有报警的法器。“冤气这
么沉重的地方,梁花都敢进来,怪不得必死无疑了。”张剑锋不禁摇摇头,低下
身去抓起一把泥土细看,只见泥土中混有一粒粒白色的物体,张剑锋放到鼻子前
闻了一闻,脸色一变道:“骨灰土!传说骨灰经过千年沉淀就会变成黑色的骨灰
土,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不枉此行啊!”旁边突然传来“嘻嘻”的轻笑声,
张剑锋站起身,冷冷一笑,根本连头也不回,左手往后顺手撒出一把铜豆,一阵
惨叫声传来,四周又恢复到杳无声息。张剑锋向四周看了看,沉声慢慢说道:
“终南山第二十三代弟子张剑锋奉命来此收妖,尔等幽魂野鬼立即回避,否则打
入火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张剑锋言出必行,决不宽贷!”四方传来一阵
“奚奚索索”的声音,不多时,四周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霁云 发表于 2008-8-5 12:06

卷四
张剑锋这才举步前行,行不多久,就看见前方有一个庞大的物体挡住了去路。
张剑锋不由得停住了步,良久叹道:“原来这就是害死了几十条人命的石门所在
地,难怪我一直想不出石门的地点。”走前去端详,只见石门缝隙处帖着一张斗
大的发黄的符印,上面印有很多行歪歪扭扭的字体。张剑锋不禁一惊,那是佛
教最高法力的符印--大悲印,因为太过灭绝而且容易反噬封印人历来为佛教所
禁用,除非遇上千年恶魂绝不轻用,难道石门里面封禁住的怨灵真是非比寻常
如此?张剑锋皱皱眉,他认出那些字体是篆体字,而张剑锋生平最讨厌的就是
辨认篆体字,无论孤星寒如何死逼烂逼,他的篆体字功课仍然是最差的。张剑
锋把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直线了,才勉强读了出来:“千年不复之……恶灵,依借
……我佛大慈悲心,着钤印永封于此,后世子弟不得擅自开拆,否则永堕……
黑色奈何之血。”张剑锋心一紧,第三次提到黑色奈何之血了。

  因为年月久远,符印中间已经裂开了一条细缝,一缕缕青色的冤气袅袅从里
边源源不断地冒出,散发出一阵腐臭的味道,仿佛昭示着石门后面隐藏的是如何
一个万劫不复仇深似海的幽冥鬼界。再看那封印之名,赫然写着:“智能”两个字。
五台山前方丈智能祖师?孤星寒的师伯?张剑锋不敢怠慢,忙跪下头去告道:
“奉终南山第二十二代掌门孤星寒之命,人世阴气再起,危及万民,破此封印,
斩除恶灵!”这才站起身来,突然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张剑锋忙低头看妖气
罗盘,妖气罗盘的指针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张剑锋一惊,孤星寒说过,
除非冤魂沉冤达百年之久,否则妖气罗盘绝不会失灵。仅是石门外面的亡灵就已
经厉害非常到这种地步,张剑锋不由心中一寒,同时不动声色地悄悄拿出终南山
镇山法宝之一的桃木钉,慢慢闭上眼睛,运用九华山的龟息灵心术感测亡灵所处
方向。奇怪,完全感应不到任何一丝非人类的气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张剑锋的额上慢慢沁出了汗珠,按照法术界中一般鬼移动速度,再过两秒,如果
还不能确定方位的话,就会失去先发制人的机会,甚至性命难保。就在此时,张
剑锋突然听到后右方15度传来一阵轻微的擦地声,张剑锋几乎连转身回头看的时
间都没有,顺手就挥出了桃木钉。桃木钉挟雷霆之势风驰电掣而去,“哎呀”一声,
却是人声,张剑锋不由愕然,细看原来是小清和小兰两人。

  张剑锋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你们……”小兰颇为窘迫地直往后退,小清尴
尬地“嘻嘻”笑道:“因为那个,我们想瞻仰一下张法师的英姿,所以这个,
你不会现在赶我们出去的哦?因为现在出去好危险的,随时有可能被鬼谋杀。”
听小清讲得这么不伦不类,小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张剑锋总算明白
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怒道:“你们两个这么好奇干什么?知不知道在这里随时都
会没命的?!想想任伟,想想王宏彬,想想那些惨死的人!我就是为了不让无辜
再枉死才千辛万苦来这里,你们……”讲到后来,竟然气噎胸口。小兰从来没有
见过张剑锋气成这个样子,立即噤口不言。小清吐吐舌头,小声道:“人家不想
见你出什么事嘛。”小清和小兰并不知道张剑锋在进这个石洞之后,为了防止那
些怨气逸出洞外和外边的人好奇进来,已经在洞口布置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结界,
破解方法十分繁杂,小清无意中说对了,现在凶灵就在面前,根本没有时间破掉
结界。张剑锋转过身去,沉声说道:“既然这样,那么你们一定要紧紧跟着我,
跟鬼交战,混乱不堪,到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可顾不来。”小清见不用赶她们出
去,喜出望外道:“当然当然。”张剑锋不由心一揪,想起了师父常常讲的他那
个时代的故事,为了平息某条路的冤魂,法术界前仆后继不知牺牲了多少人才风
平浪静,小兰和小清如何明白灵堂课室这里包含着多少重大的内情和隐衷,如果
两人遇上危险,究竟是先降妖还是先救她们呢?

  正自委决不下,小兰已经在那边催道:“快点开石门啦。”小清也道:“好
兴奋啊,不知道石门后面藏着什么呢。”张剑锋不由瞄了小清一眼,走上前去用
八卦盘的边划破了大悲印,对小兰小清道:“你们也来帮忙推吧,小清你站门缝
边,小兰你站门轴边,我站中间,好,就是这样,准备,开始!”石门看上去非
常沉重,但是推起来却很是轻松。俗话说:三人齐心,其利断金。石门一下子
被推开了大半,三人没防备,差点摔了一跤。“啊!!!”小清突然大叫一声,
用手捂住右臂,随后立即倒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小清,你作什么?!”小兰
大惊失色,踉跄着跑过去抱起她叫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清的眼泪早已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只懂得哭喊:“痛!痛!好痛!!”张剑锋
几乎是同一时间抢上,强行掰开小清捂着的左手,只见白皙的右手臂上竟然出
现了一道长长的青黑色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肉都变成尸腐色,肌肉向上翻起,
血管干枯,还冒着丝丝白烟。张剑锋凑近伤口闻了闻,变色道:“不好,肯定是
刚才推石门时,碰见尸毒涌出来了。”小兰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尸毒,她只看见小
清因为痛彻心骨已经昏过去了,惊惶地扯住张剑锋的衣袖喊道:“快救救她!快
救救她!”张剑锋这才想起大事不好,他带的都是法器,连一点药品都没带,如
果不快点施救,尸毒侵至心脏就没有救了。张剑锋焦急地四处张望,突然望见
那已被撕开的大悲印,忽然身子好象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天啊,他竟然一直
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大悲印、石门、裂缝、尸毒、灵堂课室……以前一切模
糊的记忆瞬间串成了一线,原来孤岛红衣的谜底早就彻底解开了,连带女鬼不
见形体之谜,所有的迷雾在跑马地找到之前已经消散了,而这个谜底正是他最
不想去猜和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张剑锋不由得手微微颤抖,现实为什么这么
残酷,如今,这个结局竟要由他亲手创造!

  小兰见张剑锋只是发呆,以为他也束手无策,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清,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张剑锋被这声哭声猛地震回现实中来,
他看看那伤口,一咬牙,举起颤抖的左手,右手拿八卦盘一刮,鲜血立即源源
不断地涌出来,一滴滴地滴在了小清的伤口上。“张剑锋?”小兰透过模糊的泪
眼看着他,她似乎被惊呆了。张剑锋缓缓道:“现在你们知道危险了?我是抱着
必死之心来到这里的,从踏上这一寸土地开始,我就没想着要回去。我不想连累
你们,但是我想让你们明白,法术界为了与鬼界斗争,从来不惜以牺牲为代价,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了尘世间的安宁,死一两个人如果是必需的,
为了顾全大局往往丢卒保帅。”张剑锋尽管说得极端婉转,但小兰还是听出来了,
他们三人有可能一去不回。泪水一滴滴地落下,小兰微微一笑道:“我懂,我
明白,如果真要死的话,放过小清吧,她那么聪明,不应该早夭,让我来,好
么?”“小兰?!”张剑锋的心灵深深地震动了,他对于那些世俗人的心理从来都
认为是庸俗无德的,小兰的话给了他一锤重击。张剑锋勉强笑道:“你不必这么
悲观,这是就万一来说的,或许我们能胜利凯旋呢。”小兰费力地背起小清道:
“我想,不可能的,我的心里总有些隐隐约约的不祥。”张剑锋顿时无言以对,
不错,他早该想到这一点,是瞒不了小兰的直觉的。
石门里面也是一片灰蒙蒙的地带,到处是混杂着还没有进化为骨灰土的骨灰,
远处几点鬼火在忽明忽暗地闪着,不时传来几声类似狐鸣的尖啸声,小兰惊疑
道:“这里还有狐狸?”张剑锋道:“不是,那是饥饿的死灵呼唤食物的嗷叫,来
自幽冥鬼界最邪恶的一族,不过我们有符令保护,不用怕它,继续走吧。”约莫
走了大概五十米,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大片树林混混沌沌的影子,小兰感叹道:
“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居然也可以长树。”张剑锋道:“不过这可不是阳间的树,
它们凭借怨灵的仇恨存在,法术界中称之为‘地狱婆罗’,我们等会儿通过时要特
别小心,这种树有点难缠,碰到了它一丁点就会缠住你至死才放。我在前面开路,
你跟着我的步子就行了。”
  “地狱婆罗”虽然难缠,但是对于张剑锋这样一个名门大派的弟子而言,仍
然是小事一桩,手持法尺几下起落,数十棵树瞬时纷纷倒地,小兰只觉得背上
的小清不知怎么越来越重,可她只是咬紧牙关不出声,继续踉跄着跟着张剑锋
走。“啊!”小兰忽然惊叫一声,张剑锋回头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小清又有事?”
小兰摇摇头道:“不是,我刚才听得有脚步声,就回头望了一望,看见有一个
女人向我们走来,我以为是方滢,就吓得叫了一声,谁知道她却突然不见了。我
想鬼应该不会有脚步声的,难道是外面又有人进来了?但我和小清来的时……啊
--那……那个女鬼……女鬼……就在你后面!!”张剑锋顿时全身寒毛耸立,一
个急转身拿起法尺就想施法,只见在他一米处的前方,果然从地上慢慢升出一只
肤色铁青的手,在树干上一点点、一点点摸索着,好象在找什么东西。接着一个
白影悄悄地破土而起,赭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边,遮住了大半部分的脸,她的手已
经伸到一丛树荫中,正在拉着什么出来,原来是一条绳子。小兰一惊:“难道她
要……”那个女鬼已经把绳子抛到树上,旋即打了个死结,“不要啊!”小兰刚想
冲过去,张剑锋立时把她紧紧拦住,沉声道:“没用了。那不是真实现场,而是
瞬间记忆,她是在重复当年她死的惨景,冤魂们借此来纪念它们永不消散的怨恨
和报仇的决心。”不出张剑锋所料,当那个女鬼吊在树上晃晃荡荡的时候,她的
身形随即也慢慢消失不见。
  
  “呜呜……”左边又传来一个少年的呜咽声,他旁边躺着一个七孔流血的中
年妇女,而他正拿着一把小刀在一刀刀地剖开自己的肚腹,一边割一边还在哭。
小兰死死地捂着嘴,避免叫出声来,身体因为极度惊骇而不住颤抖。张剑锋一
直在一边冷眼看着,他看惯了这些场面,并不觉得有什么悲凄,只是觉得奇怪,
不禁在心里喃喃地念着:“上吊、溺水、剖腹……难道……张剑锋心中突地一动
,想起了传说中轮回界的十大惨死方法,果然,下一个场面是zhi fen 。张剑锋再
无犹豫,法尺一挥,喝道:“枉死的业魂给我滚回地狱去!”法尺发出了耀眼夺
目的白光,白光所到之处,不但连鬼,甚至连树也没有了,一片树林在白光下
刹时夷为平地。张剑锋收回法尺,这才对脸色苍白的小兰道:“那是鬼界的海市
蜃楼,专门用来震吓人心然后趁虚而入的,千万别给它迷惑了。我们继续走吧。”
小兰点点头,张剑锋却忽然想起一事,刚才那些鬼的服装……好象跟方滢的一
模一样?灵堂课室,孤岛红衣,两者之间好象有很多微妙的关联,绝对不止梁
花这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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