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eng9868 发表于 2012-4-21 19:17

我问老三,“既然来过又没搞到货走为什么还要来?”老三说,“我的感觉是这老头一定有货,只是深藏着,不敢拿出来卖而已。”
  “你凭什么有这种感觉。”我继续问道。我不能不问,我相信老三既然提到了感觉,就不会凭空捏造,总得有点依据不是。我没想到老三居然说,“说不上,可以说是毫无根据没来由的想法。”操!这是什么鸟话,等于没说。但即来之则安之,急也没用。再说了,一切听从老三的安排是当时唯一的出路,没老三就没有我将来的古董大好前程。斯文点说,老三就是个师哥,再斯文点说,老三就是我的学长。老师不在,当然就得听学长的了。
  在一间称不上房子的房子里,我们找到了老孔。黑乎乎的房子里光线那个差哦,非语言所能精确表述。房子是房子,有堂有厅有厨房,但是小,但是黑,但是脏,但是乱……很多“但是”让人感觉就不是房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猪圈。我们去时,老孔正蹲在黑乎乎的灶后燃火做饭,一个打火机居然被他连擦了五六下才打着,然后抖动着去点左手捏着的松木树根。
  “孔师傅你好!”老三大着噪门说。
  老头惊了一下,刚燃着的松树根掉在了地上,老三赶紧向前弯腰替他捡了起来并重新递到老头手上。老头用无光的眼神看着我们不语,瘦弱的身子蜷坐在小板凳上显得格外弱不禁风。老头垂暮之年残烛般的身子般仿若很快就要辞世而去,看得我实在是揪心不忍目睹竟侧过身去。
  “孔师傅还没吃午饭啊。”老三蹲在老头面前像个远房亲戚般友善地问。老头很老实地点了点头,慢慢地把燃着的松树根塞进炉肚中,随即又塞了几根劈好的柴火进去。
  塞完柴,老头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土灰绕过老三走到灶前掀开锅开往里放了二瓢水。放完水,老头用颤微微的声音问。“你们吃了没?要不我多烧点一齐吃?”老头居然会说普通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们吃过了,”老三说,“谢谢孔师傅。”
  “哦,那我就不多烧了,”老头接着问,“你们是乡里新来的干部吗?”晕死,老头对我们这般客气原来是把我们当乡干部了。就我和老三这形象像公务员吗?这老头的眼神真不济!
  “孔师傅,我们不是乡里来的,你不认得我了?”老三说,“我去年来过一回的。”
  老头看看老三,又看看我,摇了摇头继续做他的午饭,好像一点都不好奇我们这两个陌生年轻人的突然来访。难道眼前这老头到了一定的年龄,知天命了?万事成空,淡定了?具有了像佛家的无大喜大悲大惊之心态?
  我们站着,看老头做饭,一股子悲悯油然而生。眼前这个孤苦一生的老人,甚至让我不忍心接下来问他老货的事情,真不想伤害他,他就像个弱小的孩子般需要的是呵护。这般想着,我就无意留下来想离开了,因此我拉着老三的手说,“我们去外面走走,让人家烧饭。”
  到了门口,我对老三说,“老三,你看这老头半死不活的家里都穷成这样了,肯定没什么宝贝,我们走吧,别在这瞎耽误工夫。”

ameng9868 发表于 2012-4-21 19:17

“谈古,你看走眼了,”老三说,“这老头是让政府给整怕了,因为盗墓挖坟,解放初期以及文革时期没少挨批,一直在村子里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做人,再加上穷,没妻儿老小,过得很不舒心、很自闭。你想啊,他有老货敢拿出来卖吗?”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我很不认同老三的观点。
  “是不是猜测,等老头吃完饭我们和他聊聊你再观察观察,你可能就相信我说的话了。”老三又说,“人有时候还真的得靠点直觉,特别是干我们古玩这一行,没有直觉就没法干,打个比方说吧,看到一个老货,还等你回去查资料或是把货拿回去鉴定回头再付钱?不现实吧,还得靠直觉,这东西老不老啊,值多少钱啊……”
  老三罗里八嗦地说了一大堆,我任由其说,没接话,我满脑子都是破房子里的那个可怜兮兮的老头。说到最后,老三的总结语是不走人,留下再看看,这是最后一次,盯紧老头,有货没货就这一次,以后不再来。
  当我们返身进入老头的房子时,老头已经烧好了饭,正坐在一张破旧而脏兮兮的八仙桌前吃饭。见我们进来后,老头用手指指堂前的长板凳,意思是让我们落坐,我们便坐了下来。老头吃饭就像老牛啃草,准确地说不是咬,是在嚼,慢条细理地嚼。我估摸着,老头口中没几颗牙好剩了。老头只顾自己吃饭,也不同我们说话,我吃不准他是看空一切还是孤僻或者说是老年痴呆。想想,各种可能都有。
  干等着老头吃完饭,然后又干等着老头慢腾腾地收拾碗筷。干完这些,我们原本以为老头会休息一下和我们聊点什么,没想到老头扛起墙角边的锄头要下地去了。更奇怪的是老头居然置我们不顾,也不叫我们走,敞开门户出去了。
  老三一看,傻眼了,怎么这世上还有这种怪人?稍一愣,老三朝我递了一个眼神说,“走,我们跟他到地里头去。”就这样,我和老三俩人紧跟着老头去了。老头弱不禁风,但走路并不很慢,走得也四平八稳的。走了没多久,就到了老头的田里。刚割过稻子不久的水田已经干涸了,竖立着一个个稻茬。
  老头脱掉一件外衣,然后有气无力地挖起地来,十几秒钟才挖一锄子。老头始终没看我们,好像我和老三根本就不存在似的,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相当纳闷。
  老头干老头的,我和老三坐在田埂上抽烟,那情形就像电影里两个无恶不作的监工。想到这,我对老三说,“这老头不理我们,要不我们替他干活吧,就算生意不成,也算积点德回去。”
  “可以,”老三说,“我先来,一人一刻钟,轮流干。”说完,老三就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走到老头跟前夺下了老头手中的锄头。
  “我帮你挖!”老三说。说完,老三也不顾老头答不答应就挥舞着锄头挖了起来。我和老三都来自农村,从小也没少挖地,所以这活也算是轻车熟路。老头用狐疑的眼光看了老三一会,可能觉得老三挖得还不错,就坐到我对面的田埂上去了。还没等我过去同他搭话,老头居然坐着打起了瞌睡。见老头睡了,我也没好意思向前惊扰他的好梦。

ameng9868 发表于 2012-4-21 19:18

挖了一会,老三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招招手换我上。老三挖得太猛,满脑子的汗珠子成串成串往下滴。老三把锄头递给我就问,“你怎么干坐着不找老头说说话啊?”我用手指指老头,意思是说,“你看人家都云游去了,还怎么说话?”老三顺着我手指的地方看了看老头,也乐了,摇了摇头然后朝老头走去。我拉了老三一把,说,“老三,让他睡会吧,别吵醒他。”
  老三说,“我晓得的。”
  我朝手掌心吐了口唾沫,然后搓了搓双手抡起锄头干了起来。干了一阵子觉得时间差不多该换老三了,回头一看,老三和老头居然搭上话了。我心想,这死老三还是把人给弄醒了。
  当我拎着锄头靠近他们时,老头用手拍拍田埂,意思是让我坐下歇会。我边擦汗边坐了下来。就听见老三说对老头说,“你们这里真不错啊,山青水秀的空气又好,不像我们城里,成天都是人来人往吵死了。”
  老三这鸟人还真把自己当城里人了,说话也不嫌腰疼,这进城才几天啊,更别说往上数三代了。想归想,不能点破老三,让他装装又没事。
  “你真不认得我了?”老三对老头说。
  老头摇摇头。
  “行,让他陪你聊聊,我得挖地去了。”老三用手指指我朝老头说。
  我挨着老头坐了下来,想和老头聊点什么一时竟然找不着话。用舞台上的术语来说就叫“冷场”。还是老头先开了口,老头问,“你们俩个都是城里的吗?”我点点头。点完头,我脸上热乎得很,不知是臊的还是热的。
  “孔师傅,你今年高寿?”我好难得找到了这么一句客套话。
  “七十七了,没几年饭好吃了。”老头边说还边朝我伸出手指打着手势。我还想问老头家里有没有儿女这句客套话,一想不对啊,我知道人家无儿无女的,问了不是揭人家疼处嘛,就改了一句,“孔师傅,你这田里要种什么?”
  “油菜!”老头微微一笑说。
  “这田是你自己种的啊?”我问。
  “是我种的,老了,没用了,体力不行了,好多活干不动了。”老头轻叹了一口气。
  “你真了不起,这么大的年龄还种田。”我由衷地说,不是拍马屁。
  “你们俩个干嘛无缘无故地帮我干活啊?是乡里派来的吗?”老头问。
  “不是,不是,我们是来……”我本想说是来买老货的,话到嘴边觉得不妥,但咽了。
  “我不要你们干,我还干得动。”老头边说边站起身来朝老三走去,走近后,他朝老三摆摆手让老三停下来,然后拉过老三手中的锄头挖了起来。老三回头看了看我,那眼神就是在问,“谈古,你同老头说什么了,惹得人家不高兴是不?”我摊摊手表示委屈。
  老三走到我坐的地方推了推我,意思该我去干了。我走过去,抢过老头手中的锄头挖了起来。老三顺势把老头拉到了田埂边上去了。我知道老三这回肯定要直接道明来由了,因为时候不早了,还得赶回城里住宿。

ameng9868 发表于 2012-4-21 19:18

接下来的时间,老三和老头在田埂上坐着说个没完,我只好独自挖下去。多年没干农活了,很是吃力,新鲜劲一过就慢慢吃不消了。我心想,这么挖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万一这老头没老货不是白忙活一场?那这亏吃得就不小了。就算是做善事也得适可而止不是。想到这,我停了下来,得去歇歇,顺便听听他们聊些什么。
  原来,老三在缠着老头要他说以前盗墓的往事。也不知老三用的是啥手段,这老头居然还真说了,蔫里巴叽的老头说起往事来可是眉飞色舞,那个劲头就像是说书的。见我走过去,老头说得更来劲了,原因很简单,多了一个听众。这段往事,老头在心里可能是憋得太久了,一直无处可说,如今说出来就止不住了。这一问一说的,就是个把小时,我抬头一看,太阳偏西了,就背着老头对老三偷偷用手指指太阳。老三当即就明白了,但他没反应,继续听老头在扒他的往事。
  “老三,天不早了。”我着急地提醒着老三。
  “你急个屁啊,”老三冲了我一句,“就快了,别搞事。”说完这句,老三怒颜转为笑脸问老头,“孔师傅,那当年挖的东西一件没留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老三话音刚落,事情突然起了变化,老头脸色骤然一沉歇了嘴。老三一看,坏了,自己还是心太急了,赶紧转移话题说,“我也想到乡下来租块地种种,要不我承包你的田吧,孔师傅你看如何?”老头不鸟老三,站起身拽过我手中的锄头走了,地也不挖了。
  气得老三在背后只骂他老东西,老不死的家伙……骂也没用,老头回家了,剩下我们俩个立在田里不知去留。
  我再一次抬头看了看西边的太阳对老三说,“我们得走了,现在走还能走出这山路赶到镇子上去住宿,再迟就走不出去了。”
  “明天再来?”老三没有直接说去还是留,而是反问了我一句。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我说。
  “你让我想想,”老三说,“谈古,你说为什么一提到老货这孔老头就躲闪?”
  “可能是害怕什么吧?”我随口一说。
  “对!”老三用手指指我说,“说得非常好。”
  “那老头是害怕什么呢?”我问老三,又像是在自问。
  “能有什么事让老头害怕呢?”老三说,“你仔细想想。”
  “以前盗墓的事?”我一说出口随即又自我否定说,“应该不是这事啊,看他刚才同我们聊以前盗墓的事聊得可是来劲了。对了对了,一定是老货,老头怕别人晓得他家有老货,所以躲躲躲闪闪藏着掖着这么多年。”
  “你太聪明了!”老三一大巴掌拍在我的后背上,震得我五脏都动了。我一怒火,伸脚就给老三来了一下,“你神经病啊,说就说,动手干什么!”
  老三嘿嘿笑着说,“这不是太激动了么,失手,失手。”我说,“搞什么名堂,下次我也失手几次让你看看。”
  “别这么小器好不好,”老三说,“走吧走吧。”
  “去哪?”
  “去老头家。”
  “去干嘛?”
  “见机行事,我们努力创造个奇迹,把别人这么多年来搞不到的老货给搞到手。”老三说这句时显得特别自信。

ameng9868 发表于 2012-4-21 19:18

当我们返回老头家时,老头的门从外头锁上了。很显然,老头是在故意躲我们。你想啊,老头出门干活都不轰我们出去,敞着门,这才过去多少点时间,家里就有啥值钱的东西值得他防盗了?这很不正常!
  “这怪老头还躲着我们啦。”老三咕噜着。老三的想法和我一致。
  “他这么躲着我们怎么办?”我问老三。
  “我们等他,”老三说,“待会他回来了,我们不要激他,要一步一步地哄他,连哄带骗,晓得吧。”
  “哄?”我很奇怪老三的想法,“这么大年龄的老人还能哄?”
  “当然可以,没听说老小老小啊,人一老心态就回到了小孩子状态,生气时哄哄就好了。老三笑着说。我还是不太信,这么大年龄了,虚话实话难道孔老头还听不出来?
  西边的太阳一点一点往山尖靠拢,谁也挡不住。
  老头还没回来,把我们俩个急得不行。老三说今晚肯定要在此住一晚了,这话差点吓着我。就这老头家能住一晚?估计住一晚下来今后的恶梦就源源不断了。我寻思,这么堵在老头屋子前不是明智之举,就算老头回来看见我们定会再次躲开,想到这,我对老三说,“老三,这样不行,我们不能站在这里,避一避。”
  老三也觉得我说得对,因此我们绕到屋子后面一个柴火棚里躲了起来,然后竖着双耳聆听屋子的动静。果然,等了没多久,我们就听到了屋子大门吱丫响了起来。“快走,老头回来了!”老三喊了一声之后我们箭般窜出柴火棚……
  老头看到我们明显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我们会和他玩起了躲猫猫。老头转进屋子就要关门,老三赶紧闪了进去。老头的速度哪能与老三比,差得可不是一个档次。老头生气了,用手推着老三说,“干什么,出去!”
  “孔师傅,别这样,你看我们给你挖一下午地了,肚子真的好饿,你就给我们一碗饭吃吧。”老三哄着说。老头愣了一下没同意,继续推赶老三。
  “孔师傅,你看太阳都落山了,我们现在也走不出去了,你就留我们住一晚吧。”老三继续哄。老头抬头望望天又想了想,居然妥协了。我喜出望外,也顺门缝挤了进去。如果说刚才我是万分排斥在此留宿,现在却变得迫切要在此留宿,变化太快太神速了。这可能就是从抵触、被拒绝到被接受的过程。打个比方说,你不爱一个女孩子,结果却阴差阳错被这个女孩拒绝,最后费劲地又被这个女孩所接受,你的内心会是什么想法?道理就这么简单。
  跟老三在一起的日子,仔细想想,在很多方面我还是挺佩服他的。比如那天老三说的哄老头,他还真一步步地哄,那行径和心态是我所不能及的。
  进门后,老三就嘻皮笑脸地对老头说,“孔师傅,晚饭我来做吧,你歇歇气。”这话哄谁谁听了都舒服不是?何况是一个从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的糟老头。这话他当然受用了,但老头没忘客气地说,“不用你做,我做给你们吃。”边说老头还露出了微笑。这一笑就表明老头完全接纳了我们。
  接纳归接纳,我们还是得好好表现,否则老头小孩子脾气一上来又要赶我们走就麻烦了。于是跟在老头屁股后面忙东忙西。老头去厨房我们也去厨房,老头洗菜我们抢着洗,老头烧锅我及时掏出打火机来点火……我们表现得相当热情或者说是谄媚。我想,老头是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了,只是他不说,可能他是在观察我们吧。结果怎么样不知道,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地把“哄老头子开心”的工作做得更完美些,把气氛搞得暖融融些。
  饭做好了,四个菜,没汤。一个白菜,一个芹菜,一个鸡蛋炒韭菜,还有一个想不起来了。老头显得很高兴,还从房间里摸出了一瓶白酒来招待我们。酒我没喝,老三陪老头喝了几杯。为避免被老头驱赶,我们支字不提古董的事,老头当然更不会提。
  吃完饭后那时间就难捱了,电视没电视,书没书,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东西。老头从房间里给我们抱了二床被子出来,一垫一盖。被子铺在西边房的谷柜上,就当是临时的床了。我一看被子又破又脏,心想这怎么睡啊?要说我城里那窝是狗窝,这个就是耗子窝。还是老三说的一句话逗乐了我,老三说,“谈古,忍辱负重吧。”这家伙一文诌诌地就让人发笑。
  早早地上了床,原以为白天干活累了,上床后双眼闭呼呼到天亮,这漫长的秋夜也算是稀里糊涂混过去了,没想到,那跳蚤携家带口地围攻我们,整夜整夜地折腾。老头家的跳蚤这饿的,简直就把我们当是国宴大餐了。我翻个身,老三也翻个身,俩人轮流着翻来覆去,根本没法睡。
  “谈古,要是搞不掂这死老头我们这次就太不划算了。”老三说。
  “那也没办法,总不能拿刀逼他拿出来,就当是坐一夜牢喽。”我说,说完又抓胳膊又抓腿的。
  “真把老子搞急了就用刀。”老三抱怨地说。

闯天涯 发表于 2012-4-21 20:28

做个记号,过天接着看。哈哈

youmei888@163.c 发表于 2012-4-21 21:35

{:soso_e100:}

judyhong 发表于 2012-4-22 01:00

ameng9868 发表于 2012-4-21 19:1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当我们返回老头家时,老头的门从外头锁上了。很显然,老头是在故意躲我们。你想啊,老头出门干活都不轰我们 ...

看入迷了{:4_255:}

ameng9868 发表于 2012-4-22 18:18

你别胡来啊,你不想好我还想好呢!”我在被窝里蹬了老三一脚。老三平日里就有些流里流气,做事不正规,很难说一急不乱来。
  “别乱踢好不好,我只是说说,瞧把你吓的,小鸡胆。”老三回踢了我一脚说。俩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地瞎扯着打发时间。
  山村的夜晚特别地静谧,能清楚地听见鸡在鸡笼里折腾的声音,还有猪偶尔的叫声。唯独听不到外边的人声,我们就像是睡在一座古墓中,周围全是魅影,全是不真实的幻觉。到了下半夜,有人声了,东边房传来老头的咳嗽声一阵接一阵,感觉就像要咳断了气方肯罢休。这么说有点对老头子不敬,也是表明一个实情,希望老头子地下有知莫见怪。
  熬到鸡鸣时分,我实在是困乏得不行才迷迷糊糊睡去,没睡多少久,又让跳蚤给弄醒了。感情这跳蚤也吃夜宵?醒来后看看屋子里还是漆黑一团,没有半点天亮的迹象,木板壁时不时地崩响,耗子成群在楼上楼下穿梭……吓得我又把头深深地缩回到被窝中,一时也顾不了那熏人的棉被味了。这一醒就很难再入睡,直到天蒙蒙亮老头起床时我才敢把头钻出被窝外。
  老头起床后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房间、厅堂、厨房来回走动着。我好好奇,一个孤老头子一大早的哪有那么多事要忙乎?但我没起来看,困意上来了……后来,我是被老三用脚踢醒的,老三边踢边说,“谈古,起来起来了,睡得跟猪似的,这么多跳蚤亏你还睡得着。”老三自己睡得跟猪似的,哪理解我的彻夜折磨啊。
  起床后洗脸时,我和老三又郁闷上了,老头只有一支牙刷一条洗脸毛巾,我们犹豫着要不要使用。老三说,算了,用水漱漱口,以手当毛巾摸一把脸拉倒。洗完脸,老头给我们预备好了早饭。早饭是一锅新煮的米饭,菜是昨晚剩下的。
  吃饭时,老头发话了,让我们走路,说,如果不走,今天不招待我们了,不管吃不管住。没看出来,这老头还挺绝情的!老三继续哄骗他,“嗯,吃完早饭我们就走了。”老头信以为真,很客气地叫我们多吃饭多吃菜。吃完饭,太阳已经透过雾蒙蒙的云层光临了小村落,门口偶有村民路过上山或是下地干活。
  我们帮老头收拾好碗筷后,老头就扛着锄头要出门了。这就是标准的农村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很正常。我们是跟着老头一齐出门的,出了门,老头往水田方向走,见我们还跟着他,老头就说话了,“不是说要走吗,还跟着我?”
  老三嘻笑着说,“回去还早,我们想再替你挖几锄子再走。”
  “哪个要你们干活,走吧,我干得动。”老头生气地说。
  “好,谈古,我们走,孔师傅再见。”老三说完朝我挥了下手转身往村外走去。我知道老三不可能真离开,只是遮老头的耳目。我们起先走得很快,走了一段路见不着老头背影了才停下来。老三说,“一会我们再杀回去帮他干活,就不信打动不了这死老头。”我想想,临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点点头同意了老三的方案。
  等我们返回到田里走到老头跟前时,老头一看又是我们俩个当场就火了,拎起锄头转身就要走。老三赶忙拉住老头的锄头柄说,“孔师傅,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只想帮你挖挖地。”
  “是啊,是啊,”我也帮着应忖说,“你看我们吃你的,住你的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帮你干点活还不应该。再说了,你都这么大年龄了,我们是你的孙子辈了,就让我们干吧。”
  我和老三一人一句地劝说着老头,但还是没把老头劝住。老头抢不过我们,扔下锄头气呼呼地走了。我们一看傻眼了,唯一的观众都走了还怎么演戏?
  “跟着他走!”老三对我说,“缠死他。”
  这次我没听老三的,我觉得老三这样做不妥,万一把老头缠毛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所以我对老三说,不管结果了,老头走他的,我们咬牙把这块田挖完,能不能打动老头就看缘份了。老三看看那块地还有一半没挖,皱眉不语。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兄弟,干吧,想多了也没用。”
  老三想了想,也没什么好主意就同意了,规矩按昨天定的,一人一刻钟,轮流上。当我抡起锄头时才觉得胳膊酸疼酸疼的,即使这样,我还是咬紧牙关和老三在午饭前攻下了那块田。
  老三擦了擦汗说,“收工,回家,奶奶的真累!”

ameng9868 发表于 2012-4-22 18:18

后来我才根据种种情况推算出,当时我和老三在挖地时,那老头躲在不明处盯梢过我们,只是我们没发现他而已。
  当我们扛着锄头回家时,老头居然站在门口迎接我们,虽然没见着他脸上有笑容,但最起码表示老头没再生气了。更重要的是老头已经烧好了午饭等待着我们,可见老头还是个有良心的主。
  吃午饭时,我们没再说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各顾各闷声吃饭。这是我和老三商量好的,冷一冷老头,让老头自己良心发现去。这招果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午饭后,我和老三坐着抽闷烟,也不同老头作任何形式的交谈。老头用竹刀削着几双竹筷子,可能是我们的到来让他感觉家里该备几双筷子了,以防有客来。老人的思维就是这般,想到的事情就想完成,这叫“虑事”,人到一定的年龄都不同程度地具备这种想法。
  老头削得很慢很慢,动作变型,看不出来半点曾经有过的熟练。削着削着,老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包含着辛酸、无奈、放弃、伤感……应有尽有。叹完气后的老头起身作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老头走到门边伸手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我和老三一时不解,睁大眼睛望着他。关紧大门,老头缓缓地坐到了八仙桌前。坐稳后向我们招了招手让我们坐过去,离他近些。我和老三照办了。
  老头幽幽地说,“见过很多收老货的,没见过你们俩这般收老货的。”
  老头一语道破玄机!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们是来收货的。
  老三很好奇地问,“孔师傅,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们是收货的?我们又没说过啊。”
  “从你们进门我就知道了,”老头说,“收货人的眼神与常人不一样,我这里来得多了,十几批过去了。”
  又轮到我们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
  “那你怎么说我们是乡干部?”我问,“难道也是装的?”老头点点头。
  我还是不信邪,就凭几眼就能看出我们是来收货的?那真是奇了怪了!我正要问什么,老三抢先问了,“孔师傅,你说的这个我不太相信,就一眼能看出我们来收货?”
  “到我家来的讲普通话的只有二种人,”老头擦了一下内瘪的下嘴唇边上的口水说,“一个是政府来的人,来看我这个糟老头饿没饿死;另外的就是想到我这来收老货的。你们又不像政府人,当然就是另外一种了。”
  “我们怎么不像政府人了?”我问。
  “你们来了之后,眼睛四下转个不停,就找我家的古董了,政府来人会同我握手,你们又没有。”老头说,说得很细,让人折服。
  “那你赶我们走是因为你家真没有老货还是因为什么?”老三问。这老三真是心急,也不怕把老头给惹毛了。
  “你说我家有没有老货?”老头盯着老三问,眼中乍现出让人不易觉察到的光芒。
  “这,这个真说不好,嘿嘿……”老三不好意思地说。
  “不光是你们俩个,好多好多人都很想知道我有没有老货,”老头子又摸了摸下嘴唇流出的口水说,“十多年了,来了多少人,是哪些人我都没记住,也懒得去记他们,我老了,不行了,最多还能活个三、五年。我这辈子就毁在了老货上,毁了!当年也是太穷,给逼的,一念之差,跟了一个远房亲戚就走了……”这老头说着说着居然抹起了眼泪。一时之间,我和老三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劝才好。劝小孩子、劝同年人也许还凑合,可劝这古夕老人还真是一窍不通。不会劝我们只能是保持沉默,让老头自己从往事的悲伤中缓过劲来。
  “几十年了,没有亲朋好友,出门都是受人的白眼,只有政府的人和你们来帮过我,”老头抹了眼泪后继续说,“我也清楚你们俩个小鬼是冲我的东西来的,但你们俩小鬼做事的方法让老头子我很高兴,我也想通了,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又带不走,就让它跟了你们两个有缘人吧。”
  说到这里,大伙都应该明白了,老头有货,而且还打算卖给我们。那时,我们差点跳了起来,但是因为老头的悲伤未止,我们只能深藏着内心的喜悦,陪着老头一齐悲伤。悲伤归悲伤,我们还是很想马上就知道宝贝藏在哪,又都有些什么样的宝贝。要是老头拿出一箱子宝贝出来对着我们的话我怕自己和老三要当场晕厥过去。当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现实不可能会这样。
  老头老泪纵横之后平静了好多,然后他站起身来在厅堂里踱了几圈才停下来。我心里琢磨着这老头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要改变主意舍不得卖给我们了?正当我琢磨时,老头说话了,“你们两个小鬼过来撬开我脚底下这块木地板。”
  我和老三一个用柴刀,一个用竹刀撬开了厚重的木地板。我不知道老三当时是种什么样的心里,反正我是特别紧张,心嘣嘣跳得猛烈而疯狂……当那块宽厚的木地板撬开后,我们什么也没看到,空空如也,除了黑乎乎的泥土和碎状的垃圾哪有什么宝贝。我和老三蹲着同时仰起脖子望着老头,那眼神就像是秦香莲的俩孩子,饥饿而眼巴巴地等待施舍。老头没有理会我们,脚从地板移到了土中。老头蹲下了身子用手扒着那脏兮兮又散发着腥臭的阴暗泥土。我看见老头的表情很重,阴霾沉沉,扒得很慢。我本想伸手去帮忙老头扒土的,但看着老头扒出了好些多角虫一下子就失去了帮忙的勇气。老三比我更心切,他稍愣了一下后就伸手去帮忙但被老头挡了回来。老头专注地扒着,我和老三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就像现在人对着电视见证刘谦魔术奇迹的那一刻,眼珠子都快跑出来了。
  土被扒开了,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瓷器坛子。老头双手小心地捧起坛子搁在了边上的木地板上。我的心更加缩紧了,琢磨着老头藏得如此神秘的,这宝贝一定值大钱了。老头右手掀起了盖子,左手伸入坛子中取出了宝贝:一只翡翠玉宽条手镯,一只失了光泽的银发簪。老头拿着两件东西后站了起来没再朝坛子伸手。我很好奇这坛子里还有什么宝贝,于是把头朝前伸到坛子口上方想看个究竟。不料,老三这家伙也是这么想的,我们俩人的脑壳来了个空中大碰撞,两人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当场眼冒金星。老头听见“啊哟”之声后回侧身才发现我们头撞头了,老头说,“不用看了,就这二件,五十多年了,哎……一直就没能派上用场。”
  老头手拿着玉镯和发簪走到破旧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坐定后的老头翡翠玉链锁和发簪放到了八仙桌上,瞬即又一手抓一个生怕我们抢了去似的。我听见老头口中还在反反复复叨唠着那句话“五十多年了没用上”,也不知老头啥意思。我和老三都没心思立马把木地板复原,就立在老头身边像俩太监准备着随时侍候年迈的老皇上。
  “孔师傅,什么五十多年了没用上?”老三忍不住地问。
  “这镯子和发簪,我当年冒着生命危险私藏下来带回家,就是想留给我将来的女人。”老头幽幽地说,说完接着又“哎……”了一长声,似是万般无奈空余恨。这声“哎”之后就不用说什么了,事实摆在这,孤家寡人一个,无儿无女,还有什么好说的。看着老头忧伤的表情,我和老三竟一时语塞,默默地等待着老头接下的话语。老三有几次都想跃跃欲试去拿老头手上的那个玉镯看,但都因场面气氛不适宜作了罢。
  “你们两个小鬼也算是有缘人了,看看这两东西值多少钱就拿走吧。”老头说。这话无疑是皇帝开了金口,我和老三这两小太监顿时心花怒放。老三抢先抓起了翡翠玉镯子,我抓起了银发簪。我把银发簪在手上摆弄了几下狗屁不通啥明堂也看不出来就放下了。我看见老三身子半蹲在桌角边,背朝里脸朝外,双手谨慎地紧捏着玉镯,双目瞠圆地看着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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